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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沈知微恋爱五年,明天就是婚礼。

她却在试婚纱的酒店套房里,和她的白月光周屿白滚在一起。

“江砚那种工作狂懂什么情趣?”她喘息着嘲笑我

周屿白更嚣张,拍下视频发给我:“明天记得准时来当观众啊,新郎官!”

第一章

“知微,明天婚礼流程我最后跟你对一遍?”

江砚的声音透过手机,带着点工作收尾后的松弛,指关节无意识敲着红木办公桌。他刚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,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晚上九点四十七分。明天,十月十八号,是他和沈知微恋爱五周年的日子,也是他们婚礼的日子。五年,不长不短,足够把激情熬成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。

电话那头背景音有点杂,隐约有舒缓的钢琴曲,还有玻璃杯轻碰的脆响。

“哎呀,阿砚,我在酒店呢,刚试完妆,累死了。”沈知微的声音传过来,带着点撒娇的慵懒,尾音拖得有点长,“流程不是都定好了嘛,你办事我还不放心?跟你的跨国并购案一样,万无一失啦!我现在就想泡个澡,美美睡一觉,明天当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。”

江砚嘴角弯了弯,能想象她此刻可能正陷在酒店套房柔软的沙发里,光着脚丫晃荡。“行,那你早点休息。我这边还有点收尾,弄完就过去陪你。”他顿了顿,想起件事,“对了,你那条项链,就是我妈送的那条珍珠的,我让助理小陈给你送过去了,明天敬酒的时候戴,她喜欢看你戴那个。”

“知道啦,我的江大总裁,事无巨细。”沈知微轻笑,“小陈刚送到,放前台了,我待会儿下去拿。你忙你的,别太晚。”

“好。”江砚应着,准备挂电话。

“砚哥!”沈知微忽然又叫住他,声音压低了些,带着点黏糊的甜腻,“明天…我就是江太太了哦。”

江砚心头一暖,像被羽毛轻轻搔过。“嗯,江太太。”他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承诺的分量,“明天见。”

“明天见,爱你。”沈知微飞快地说完,挂了电话。

忙音传来,江砚放下手机,指尖在冰凉的手机外壳上停留了几秒。他靠进宽大的真皮椅背,揉了揉眉心。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,是城市璀璨的夜景,霓虹流淌,车灯如河。五年了,从创业初期的筚路蓝缕,到如今在商界站稳脚跟,沈知微一直在他身边。她漂亮,家世好,带出去永远是最亮眼的那一个,虽然偶尔有些小脾气,有些大小姐的骄纵,但江砚觉得,这就是生活该有的烟火气。他习惯了她的存在,像习惯空气。

他拿起桌上一个深蓝色的丝绒小盒,打开。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钻戒,主钻不算夸张,但切割完美,火彩在顶灯下折射出冷冽而璀璨的光芒。这是他瞒着沈知微,亲自飞去比利时挑的裸钻,又找了老师傅手工镶嵌。明天,它会戴在她的无名指上。

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,不是电话,是一条新信息提示。发信人:周屿白。

江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周屿白,沈知微的大学学长,她曾经挂在嘴边好多年的“白月光”。家境优渥,玩世不恭,一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做派。江砚一直不喜欢这个人,总觉得他看沈知微的眼神里,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。沈知微总说他们只是“好闺蜜”,江砚虽然心里有疙瘩,但也没过多干涉。毕竟,明天之后,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。

他点开信息。

没有文字。只有一段自动播放的视频。

画面晃动了一下,聚焦。是酒店房间,暖昧的暖黄色灯光,地上散落着白色的、带着精致蕾丝的布料——江砚认得,那是他陪沈知微挑的,价值不菲的定制款内衣。镜头抬高,宽大的、铺着洁白床单的床上,两具身体正忘情地纠缠在一起。

女人的脸侧对着镜头,潮红,迷醉,正是他明天的新娘,沈知微。她身上还穿着那件他亲自参与设计的、缀满碎钻的抹胸式主纱,此刻上半身几乎赤裸,昂贵的婚纱被粗暴地褪到腰间,像一团被揉皱的、失去价值的废布。

那个男人,有着一张江砚无比厌恶的脸。周屿白。他对着镜头,露出一个极其得意、极其挑衅的笑容,眼神里充满了赤裸裸的炫耀和征服的快感。

视频没有声音,但江砚的耳朵里,却像被塞进了一台开到最大音量的劣质音响,轰鸣着,炸裂着。是沈知微曾经在他身下发出的、他以为只属于他的喘息和呻吟?还是周屿白粗重的呼吸和得意的低吼?他分不清。巨大的视觉冲击像一柄烧红的铁锤,狠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,眼前瞬间一片血红,办公室窗外璀璨的夜景扭曲变形,光怪陆离。

他死死盯着屏幕,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,几乎要将手机捏碎。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,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,四肢百骸都浸在一种刺骨的寒冷里。胃里翻江倒海,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。

视频很短,只有十几秒。最后定格的画面,是周屿白对着镜头,无声地做了个口型,那口型清晰无比:“明、天、见。”

手机屏幕暗了下去,映出江砚自己毫无血色的脸,和那双瞬间失去所有温度、只剩下死寂和疯狂的眼睛。
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呼吸声。那枚璀璨的钻戒,在丝绒盒子里,反射着冰冷的光,像是对他五年付出最恶毒的嘲讽。

几秒钟,或者一个世纪那么长。

江砚猛地吸了一口气,那口气像是带着冰碴,刮得他喉咙生疼。他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抬起手,指尖冰冷而稳定,点向那条视频信息,选择了删除。动作干脆利落,没有一丝犹豫。

然后,他站起身。高大的身影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有些孤绝。他没有再看窗外一眼,没有再看桌上那枚刺眼的钻戒。他径直走向办公室角落,那里立着一个嵌入墙壁的、厚重的保险柜。

他蹲下身,瞳孔对准扫描口,冰冷的蓝光闪过。接着是复杂的密码按键声,沉稳而精准,每一个按键都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。

“咔哒。”

保险柜厚重的门无声地滑开。里面没有现金,没有金条,没有他珍藏的任何纪念品。只有一排排整齐码放着的、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,以及几个小巧的、金属外壳的移动硬盘。每一个文件袋和硬盘的侧面,都用黑色记号笔清晰地标注着名字:

“沈氏集团 - 地产项目违规批地及偷税证据链(原始凭证/录音)”

“周氏集团 - 海外空壳公司洗钱流水及关联交易(银行底单/邮件截屏)”

“周屿白 - 内幕交易及操纵股价记录(交易记录/通讯记录)”

“沈知微 - 利用沈氏资源为周屿白输送利益(合同/转账凭证)”

……

这些,是他五年来的“副业”。从他和沈知微确定关系,从周屿白这个名字频繁地、带着刺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开始,江砚就留了心。他本就是商海沉浮里厮杀出来的猎手,敏锐、多疑、习惯掌控一切。他不动声色地利用自己的人脉、技术手段,甚至雇佣了顶尖的商业调查团队,像编织一张巨网,耐心地收集着沈家、周家,以及沈知微和周屿白之间所有见不得光的勾当。他从未想过真的要用到这些东西,这更像是一种未雨绸缪的保险,一种深藏心底的、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阴暗防备。

他从未想过,这张网,最终会以这种方式,兜头罩向他自己,和他曾经视若珍宝的爱情。

江砚伸出手,指尖拂过那些冰冷的文件袋和硬盘外壳,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,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原上永不融化的寒冰。他拿起最上面一个标注着“核心汇总 - 引爆点”的硬盘,掂了掂,冰冷的金属质感透过皮肤传来。

他站起身,走到办公桌前,拿起自己的私人手机,点开一个隐藏的监控APP。屏幕亮起,分割成几个小画面。其中一个画面,正是沈知微试婚纱的那间酒店套房——他为了确保她安全,或者说,为了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掌控感,在套房客厅隐秘处安装了一个微型摄像头。

此刻,那个画面里,激情似乎刚刚平息。沈知微裹着凌乱的睡袍,靠在周屿白怀里,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。周屿白一手搂着她,另一只手拿着手机,似乎在翻看什么,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餍足和得意。沈知微凑过去看,然后两人一起笑了起来,那笑容刺眼无比。

周屿白对着手机说了句什么,沈知微娇嗔地捶了他一下,随即又靠得更紧,仰头在他耳边低语。即使没有声音,江砚也能清晰地“读”出她红唇开合间吐出的字眼:

“江砚那种工作狂懂什么情趣?”她嘴角勾起,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弄,“他连我内衣尺码都记不住,整天就知道他那点破生意……”

周屿白哈哈大笑,低头在她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,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,对着屏幕,再次做出那个口型:“明、天、见。”

江砚静静地看着监控画面里那对依偎的、沉浸在背叛快感中的男女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。只有那双眼睛,深不见底,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黑色风暴。

他拿起自己的私人手机,对着屏幕里那两张令人作呕的脸,按下了录音键。然后,他微微俯身,靠近手机话筒,声音低沉、平缓,没有一丝波澜,却像淬了毒的冰锥,每一个字都带着森然的寒意:

“游戏开始了。”

第二章

冰冷的电子音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响起:“录音已保存。”

江砚松开手指,屏幕暗下去,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。监控画面里,周屿白似乎又说了句什么,引得沈知微咯咯直笑,身体像没骨头似的往他怀里钻。那笑声,隔着屏幕,无声地抽打着江砚的神经。

他关掉监控APP,世界瞬间安静下来,只剩下他自己沉重的心跳,在空旷的房间里擂鼓般回响。胃里的翻腾感更强烈了,喉咙发紧。他走到办公室角落的小吧台,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冰水。玻璃杯壁瞬间凝结起细密的水珠,寒意刺骨。他仰头,将整杯冰水灌了下去。冰冷的水流一路冲刷到胃里,像无数细小的冰针,刺得他五脏六腑都蜷缩起来,却也奇迹般地压下了那股翻涌的恶心和灼烧的怒火。

冷静。必须绝对冷静。

他走回办公桌前,坐下。红木桌面冰凉坚硬。他打开电脑,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。手指在键盘上敲击,快而准,调出一个加密的通讯软件。联系人列表里只有一个代号:“夜枭”。

他点开对话框,输入:

【夜枭,最高优先级。目标:沈知微、周屿白。地点:君悦酒店顶层套房。时间:今晚。我需要所有进出记录,尤其是周屿白的。套房内音频,清晰版,现在就要。另外,查周屿白今晚离开酒店后的所有动向,实时同步。】

信息发出,几乎在瞬间就显示“已读”。

几秒后,回复弹出:

【收到。音频提取中,预计3分钟。监控记录同步调取。周屿白动向已锁定,实时追踪开启。】

江砚盯着屏幕,眼神锐利如鹰。三分钟,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间套房,不去想那两具纠缠的身体,不去想沈知微那句“他懂什么情趣”。他需要的是证据,是铁证,是能钉死他们、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的铁证!

时间一秒一秒地爬过。

叮。新消息提示音。

夜枭发来一个加密的音频文件包。

江砚立刻点开,戴上耳机。手指悬在播放键上,有极其短暂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。然后,他用力按了下去。

耳机里瞬间被嘈杂的背景音填满——舒缓的钢琴曲,玻璃杯碰撞的轻响,还有……男女压抑的喘息和调笑。

“屿白…别闹了…我刚试完妆,累着呢…”是沈知微的声音,带着娇嗔,尾音拖得又软又长,是江砚从未听过的媚态。

“累?我看你精神好得很嘛…”周屿白的声音黏腻腻的,带着令人作呕的狎昵,“明天就要当新娘子了,紧不紧张?嗯?江砚那个木头,能让你这么开心吗?”

“提他干嘛?扫兴…”沈知微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烦,“他啊,就是个工作机器,脑子里除了合同就是报表,无趣死了。哪像你…”

“我怎么了?”周屿白低笑,声音里满是得意。

“你坏…你最懂我了…”沈知微的声音黏得能拉出丝来,接着是一阵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和令人面红耳赤的亲吻吮吸声。

“宝贝儿,说真的,明天婚礼,刺激不?”周屿白喘息着问,语气里充满了病态的兴奋,“就在他眼皮子底下…想想就他妈带劲!”

沈知微娇喘着,声音断断续续,“一想到他明天傻乎乎地站在那儿…什么都不知道…我就…啊…”

“他就该当王八!”周屿白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恶毒的畅快,“他算个什么东西?也配娶你?沈家大小姐?我呸!一个泥腿子爬上来的暴发户!老子就是要睡他的女人,在他的婚床上!还要让他亲眼看着!明天…明天老子就给他发个更劲爆的!让他好好欣赏欣赏他老婆是怎么在喜欢我

后面的话语被更激烈的喘息和肉体碰撞声淹没,污秽不堪。

江砚面无表情地听着,手指在鼠标上收紧,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“咔”声。耳机里传来的每一个音节,都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他的耳膜上,烙印在他的灵魂里。愤怒?痛苦?不,这些情绪在最初的爆炸后,已经被一种更深沉、更冰冷的东西取代——一种纯粹的、淬炼过的杀意。

他关掉了音频。污秽的声音戛然而止。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粗重却异常平稳的呼吸。

夜枭的消息又跳了出来:

【音频完整。监控记录已获取:周屿白于20:15分进入酒店,使用员工通道(疑有内应),20:18分进入目标套房,至今未出。沈知微于19:40分返回套房。周屿白车辆(黑色宾利,车牌海A·8X888)仍停在地库B区。】

【另:截获周屿白手机一条待发送彩信(定时发送:明早8:00),内容为一段不雅视频,接收人:江砚。】

江砚看着屏幕上的字,眼神没有丝毫波动。他回复:

【视频源文件,拿到。彩信拦截,按原时间发送给我。】

【周屿白离开酒店后,我要知道他第一个去的地方。】

夜枭:

【明白。视频源文件已复制。彩信设置已修改。目标离开后,实时位置将同步至你手机。】

江砚关掉通讯软件。他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。脑海里不再是那些不堪的画面和声音,而是飞速运转的棋盘。棋子是沈家,是周家,是沈知微,是周屿白。而执棋的手,是他。

他睁开眼,拿起桌上那个深蓝色的丝绒钻戒盒。打开,璀璨的钻石在灯光下依旧耀眼。他看了几秒,然后“啪”地一声合上盖子,随手将它扔进了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深处,像丢弃一件垃圾。

他拿起手机,拨通了助理小陈的电话。

“砚哥?”小陈的声音带着一丝睡意,很快清醒,“您还在公司?有什么吩咐?”

“小陈,”江砚的声音平静无波,听不出任何情绪,“明天婚礼,取消。”

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。几秒钟后,小陈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传来:“取…取消?砚哥,您…您说什么?出什么事了?”

“照做。”江砚打断他,语气不容置疑,“现在,立刻,通知所有婚庆公司、酒店、司仪、化妆、摄影团队…所有环节,全部取消。违约金照付,不用解释原因。天亮之前,必须通知到位。”

“可…可是砚哥,这…这怎么跟沈小姐那边交代?还有沈家…”小陈的声音都抖了。

“沈家?”江砚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,眼神锐利如刀,“不用交代。你只需要执行。”

“是…是!砚哥,我马上去办!”小陈听出了老板语气里那种从未有过的、令人胆寒的决绝,不敢再多问一个字。

挂了电话,江砚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,那是他私人律师团队的首席律师,姓张,以手段凌厉、口风极严著称。

“张律,抱歉深夜打扰。”江砚的声音依旧平稳。

“江总?您说。”张律师的声音清醒而专业。

“我需要你立刻起草几份文件。”江砚语速不快,字字清晰,“第一,我和沈知微女士的婚前财产协议补充条款,重点标注她名下所有由我或江氏集团直接、间接赠与的资产,包括但不限于房产、车辆、股票、珠宝首饰,全部无条件收回。依据是…重大过错条款。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,显然在消化这个重磅消息。“明白。过错证据链?”

“天亮前,我会给你足够的东西。”江砚眼神冰冷,“第二,以我个人名义,向沈氏集团发出律师函,就他们旗下‘星海苑’地产项目违规使用我司提供的、未经验证的结构设计数据一事,正式提出索赔,金额按合同最高上限,并保留追究其欺诈和危害公共安全法律责任的权利。相关证据,同步给你。”

“星海苑?”张律师的声音凝重起来,“那个项目…沈氏当初可是拍着胸脯保证数据合规的!如果属实,这可不是小数目,而且涉及重大安全隐患…”

“证据确凿。”江砚吐出四个字。

“好!我立刻着手!”张律师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兴奋和凝重。

“第三,”江砚的声音更冷了几分,“准备材料,向证监会和经侦部门实名举报周氏集团实际控制人周振海(周屿白父亲)、及其子周屿白,涉嫌利用海外空壳公司进行巨额洗钱、操纵证券市场、内幕交易。所有证据链,最迟明早九点,会完整地交到你手上。”

这一次,电话那头的张律师彻底沉默了。过了好几秒,才传来他带着难以置信的、倒抽冷气的声音:“江总…您…这是要…动真格的?周家…根深蒂固,这举报一旦坐实,可是要掀翻天的!”

“天?”江砚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,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,眼神里是毁灭一切的疯狂,“我就是要它塌下来。”

“明白了!”张律师的声音斩钉截铁,再无一丝犹豫,“我立刻召集团队,通宵处理!保证天亮前,所有文件准备就绪!”

“辛苦了。”江砚挂了电话。

做完这一切,他像一台精密的机器,完成了初步的指令输入。办公室再次陷入寂静。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,俯瞰着脚下沉睡的城市。万家灯火,星星点点,曾经他觉得那是温暖的归处,如今看来,却像一片冰冷的、燃烧的坟场。

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是夜枭发来的实时定位共享链接。代表周屿白位置的小红点,还稳稳地停在君悦酒店。

江砚点开链接,看着那个刺眼的红点,眼神幽深如寒潭。

他拿起外套,搭在手臂上,关掉了办公室所有的灯。身影融入黑暗,只有手机屏幕幽微的光映着他半边脸,冷硬,肃杀。

他走出办公室,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,沉稳,有力,每一步都像踏在敌人的尸骨上。

“好戏,”他对着冰冷的空气,无声地低语,声音里淬着剧毒,“才刚刚开场。”

第三章

十月十八日,清晨。

本该是海城最热闹的日子之一,江氏集团少东家江砚与沈家千金沈知微的世纪婚礼。顶级酒店“云顶花园”巨大的宴会厅早已布置得如梦似幻,数万支空运来的香槟玫瑰和白铃兰散发着甜腻的香气,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光芒。巨大的电子屏上,循环播放着江砚和沈知微精心拍摄的婚纱照,照片里,沈知微笑靥如花,依偎在江砚怀中,眼神甜蜜,仿佛拥有了全世界。

宾客们身着华服,手持请柬,陆续抵达。衣香鬓影,觥筹交错,空气中弥漫着上流社会特有的、混合着香水、金钱和虚伪恭维的气息。沈知微的父母,沈国栋和赵雅琴,穿着隆重,脸上堆着得体的笑容,穿梭在宾客间,接受着潮水般的祝福。

“恭喜啊沈董!知微和江砚真是郎才女貌,天作之合!”

“沈太太好福气!江砚这样的乘龙快婿,打着灯笼都难找!”

“以后沈家和江家强强联合,海城商界,可就是二位的天下了!”

沈国栋志得意满地笑着,频频举杯。赵雅琴则矜持地挽着丈夫的手臂,目光不时瞟向宴会厅入口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。女儿怎么还没到?还有江砚,作为新郎官,这个点也该露面了。

周屿白穿着一身骚包的银灰色高定西装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端着香槟,斜倚在巨大的罗马柱旁。他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、看好戏的笑容,眼神时不时瞟向入口,又扫过宴会厅中央那个巨大的电子屏幕,眼底深处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恶毒。他身边围着几个平时一起玩闹的狐朋狗友。

“白哥,看你这表情,有好事?”一个染着黄毛的公子哥凑过来,挤眉弄眼。

周屿白晃了晃酒杯,金黄的液体在杯壁挂出漂亮的弧度,他压低声音,带着炫耀:“等着吧,今天这场戏,绝对精彩绝伦。保管让你们大开眼界。”

“哦?跟新娘子有关?”另一个胖子露出猥琐的笑容。

周屿白笑而不语,只是眼神里的得意更浓了。他拿出手机,看了一眼时间,早上八点整。他特意设置的定时发送,应该已经发出去了。想象着江砚此刻可能的表情,他几乎要笑出声来。他点开自己的相册,里面存着昨晚的“战利品”——一段更清晰、更露骨的视频。他打算等江砚当众失态,最好大打出手时,再“不小心”让这视频流出来,那才叫真正的杀人诛心!
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八点十分,八点二十…新郎新娘一个都没出现。宾客们开始窃窃私语,气氛变得有些微妙。

“怎么回事?新郎新娘呢?”

“该不会堵车了吧?”

“没听说啊…江总一向最守时的。”

“沈小姐那边也没消息?”

沈国栋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,他招手叫来管家,低声呵斥:“怎么回事?知微呢?江砚呢?电话打通没有?”

管家一脸惶恐:“老爷,小姐那边…化妆师说小姐早就离开酒店了,但一直联系不上!江总…江总的电话关机了!”

“关机?”沈国栋心头猛地一沉,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。他下意识地看向周屿白的方向,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,脸上那抹看好戏的笑容,此刻在沈国栋眼里,显得格外刺眼和诡异。

就在这时,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。

众人循声望去。

江砚来了。

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纯黑色手工西装,没有打领带,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随意地敞开着,露出一点锁骨。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,扫过全场。没有新郎该有的喜悦,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。他手里没有捧花,只拿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型投影仪的东西和一个遥控器。

他的出现,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那身肃杀的黑,与整个宴会厅梦幻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,像一把出鞘的利刃,骤然劈开了虚假的繁华。

“江砚?”沈国栋快步迎上去,强压着心头的惊疑,脸上挤出笑容,“你怎么才来?这身…知微呢?她怎么没跟你一起?”

赵雅琴也跟了过来,眼神里充满了不安:“阿砚,出什么事了?知微的电话打不通,我们都急死了!”

江砚的目光淡淡地掠过他们,那眼神像是在看两个陌生人,没有任何情绪波动。他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,而是径直走向宴会厅中央,那个搭建好的、铺满鲜花的主礼台。

他的脚步沉稳,每一步都踏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,发出清晰的回响。所过之处,喧闹的宾客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,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,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气场全开、却一身肃杀的新郎。

周屿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,他预想中的江砚,应该是失魂落魄、暴跳如雷,或者干脆不敢出现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冷静得可怕,像个即将执行死刑的刽子手。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,心里那点恶毒的兴奋被一种莫名的不安取代。

江砚走上了主礼台。他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,转过身,面对着满场衣冠楚楚、心思各异的宾客。他拿起手中的遥控器,对着旁边一个负责播放的婚庆公司工作人员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遍全场:

“关掉它。”

工作人员被他冰冷的眼神慑住,手忙脚乱地关掉了正在循环播放婚纱照的电子屏。巨大的屏幕瞬间暗了下来,像一只突然闭上的巨眼。

整个宴会厅,死一般的寂静。落针可闻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台上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身上。

沈国栋和赵雅琴脸色煞白,站在台下,手足无措。

周屿白的心跳开始加速,他死死盯着江砚,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,缠绕上他的脊椎。

江砚的目光,如同冰冷的探照灯,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或惊愕、或好奇、或幸灾乐祸的脸。最终,他的视线精准地定格在人群后方,倚着罗马柱的周屿白身上。

四目相对。

周屿白被那眼神看得浑身一激灵,仿佛被毒蛇盯上的青蛙。

江砚的嘴角,极其缓慢地,向上扯动了一下。那不是笑,那是一个冰冷的、宣告死亡的信号。

他举起了手中那个小型投影仪,对准了身后巨大的、空白的电子屏幕。然后,他按下了开关。

一道刺眼的光束投射在屏幕上。

没有婚纱照,没有甜蜜的回忆。

首先出现的,是一张清晰的酒店前台监控截图。时间戳显示:昨晚20:15:03。画面里,周屿白穿着便服,正鬼鬼祟祟地通过一条标着“员工通道”的门进入酒店内部。

台下一片哗然!

“周屿白?他昨晚去酒店干嘛?”

“员工通道?这…”

“新娘不是住在君悦吗?他去那里…”

沈国栋和赵雅琴猛地转头,难以置信地看向周屿白,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质问。

周屿白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,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他下意识地想后退,脚步却像钉在了原地。

江砚的手指在遥控器上轻轻一点。

画面切换。是另一段监控录像。时间:20:18:27。地点:君悦酒店顶层套房外的走廊。周屿白的身影出现在套房门口,他左右张望了一下,然后快速推门而入。门牌号清晰地显示着:8888,正是沈知微试妆下榻的套房!

“轰——!”

台下的哗然声瞬间变成了巨大的、无法抑制的惊呼和议论!

“天啊!他进了新娘子的房间?!”

“昨晚?!婚礼前夜?!”

“这…这到底怎么回事?”

“沈知微呢?她当时在不在里面?”

沈国栋的身体晃了晃,赵雅琴更是眼前一黑,差点晕倒,被旁边的管家死死扶住。他们看向周屿白的眼神,已经从震惊变成了极度的愤怒和耻辱!

周屿白如遭雷击,浑身僵硬,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。他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,带着鄙夷、唾弃和看垃圾般的厌恶。他想逃,双腿却像灌了铅。

江砚的眼神,依旧冰冷地锁着他,如同看着一只在陷阱里徒劳挣扎的猎物。他再次按动遥控器。

这一次,屏幕上出现的,是几张高清的、放大的照片。照片的角度明显是偷拍,但清晰度极高。第一张:套房客厅的沙发上,沈知微穿着性感的真丝睡袍,跨坐在周屿白腿上,两人正忘情地拥吻。沈知微的侧脸潮红,眼神迷离。

“啊——!”台下有女宾客发出了短促的尖叫,捂住了嘴。

第二张:两人滚倒在铺着洁白地毯的地上,周屿白的手已经探进了沈知微的睡袍里,沈知微仰着头,表情沉醉。

第三张:卧室门口,沈知微被周屿白打横抱起,她搂着他的脖子,笑得媚眼如丝。她身上那件价值连城的婚纱,像破布一样被随意丢弃在卧室门口的地毯上。

照片一张张切换,无声,却比任何声音都更具冲击力。每一张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抽在沈家、周家,以及所有宾客的脸上!

整个宴会厅彻底炸开了锅!惊呼声、尖叫声、难以置信的抽气声、愤怒的咒骂声、鄙夷的议论声…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,几乎要掀翻屋顶!

“我的老天爷!真的是他们!”

“沈知微!她…她竟然在婚礼前夜…跟周屿白…”

“就在新娘子套房里!还穿着婚纱?!”

“无耻!下贱!”

“沈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!”

“周屿白这个畜生!朋友妻不可欺啊!”

沈国栋脸色铁青,浑身发抖,指着屏幕,又指向人群后方的周屿白,嘴唇哆嗦着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猛地喷出一口鲜血!“噗——!”鲜红的血点溅在他昂贵的礼服前襟上,触目惊心。

“国栋!”赵雅琴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,彻底晕了过去。现场一片混乱,沈家的人哭喊着围上去。

周屿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周围铺天盖地的唾骂声彻底击垮了。他脸色惨白如鬼,眼神涣散,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。他想辩解,想怒吼,想冲上去砸了那该死的屏幕,但巨大的羞耻和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。他猛地推开身边同样吓傻了的狐朋狗友,像一只丧家之犬,低着头,在无数道鄙夷、愤怒、如同实质般的目光中,狼狈不堪地朝着宴会厅侧门的方向挤去,只想逃离这个让他瞬间身败名裂的地狱!

“拦住他!”台下不知是谁喊了一声。

几个平时就看不惯周屿白做派的年轻宾客,立刻堵住了他的去路,眼神不善。

“周大少,急什么?好戏还没完呢!”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冷笑着挡在他面前。

“滚开!”周屿白色厉内荏地吼道,声音嘶哑,带着恐惧。

台上的江砚,冷漠地看着台下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闹剧,看着沈国栋吐血晕倒,看着赵雅琴崩溃,看着周屿白像过街老鼠般被围堵。他的脸上,依旧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,掠过一丝极快、极冷的、如同刀锋出鞘般的寒芒。

他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遥控器。

这一次,他按下了播放键。

第四章

江砚的手指,稳稳地按在遥控器的播放键上。

前一秒还充斥着惊呼、尖叫、怒骂、混乱的宴会厅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扼住了喉咙。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。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。连正在抢救沈国栋和赵雅琴的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,惊愕地抬起头。

巨大的电子屏幕上,照片消失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段开始播放的视频。

画面有些晃动,但异常清晰。暖昧的暖黄色灯光下,昂贵的白色地毯上,散落着精致的蕾丝内衣——正是沈知微昨天穿的那套。镜头缓缓上移,聚焦在房间中央那张宽大的、铺着洁白床单的床上。

两具身体正激烈地纠缠在一起。

女人白皙的背部对着镜头,线条优美,但此刻却充满了情欲的张力。她身上那件缀满碎钻的抹胸主纱,被粗暴地褪到了腰间,昂贵的布料皱成一团,像一团被玷污的垃圾。她修长的腿紧紧缠在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腰间。

男人侧对着镜头,那张脸,赫然正是刚刚试图逃跑的周屿白!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狰狞的、征服者的亢奋表情。

女人似乎被顶撞得难以承受,微微侧过脸,潮红迷醉的脸庞,清晰地暴露在镜头下——正是今天本该是女主角的新娘,沈知微!

“轰——!”

如果说刚才的照片是炸弹,那么这段无声的视频,就是一颗在所有人头顶引爆的核弹!巨大的视觉冲击力,让整个宴会厅陷入了死寂之后更可怕的、令人窒息的真空!

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,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放大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
沈知微!周屿白!在婚礼前夜!在新娘子的套房里!在象征着纯洁和誓言的婚纱尚未脱下之时!

视频还在继续。画面切换了一个角度,似乎是周屿白故意调整的。他对着镜头,露出一个极其得意、极其嚣张的笑容,眼神里充满了赤裸裸的炫耀和挑衅。他无声地做着口型,那口型被放大在巨大的屏幕上,清晰得让每一个识字的人都看得懂:

“江砚,看好了!你老婆…真他妈带劲!”

“轰——!”

死寂被彻底打破!巨大的声浪如同海啸般爆发出来!

“畜生!!”

“不要脸!!”

“沈知微!你这个荡妇!!”

“周屿白!你不得好死!!”

“沈家的脸!周家的脸!都被你们丢到太平洋去了!”

“报警!把这对狗男女抓起来!”

愤怒的咒骂声、鄙夷的唾弃声、女宾的尖叫声、杯盘被愤怒砸碎的碎裂声…彻底淹没了整个宴会厅。场面彻底失控!一些情绪激动的宾客甚至想冲上去撕打被堵在侧门附近的周屿白。

周屿白此刻已经彻底崩溃了。他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,双手死死抱着头,身体蜷缩成一团,剧烈地颤抖着。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感将他彻底吞噬。完了!一切都完了!他的名声,周家的脸面,他的人生…全毁了!他不敢抬头,不敢看周围那些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。

沈国栋刚刚被掐人中救醒,看到屏幕上那不堪入目的画面,听到周围震耳欲聋的唾骂,他目眦欲裂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怪响,猛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,这次直接喷在了扶着他的管家脸上,人再次直挺挺地晕死过去。

赵雅琴被这刺激彻底击垮,披头散发,状若疯癫,指着屏幕,又哭又笑:“报应啊!报应!沈家造了什么孽啊!生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!”她猛地挣脱搀扶,朝着侧门周屿白的方向扑去,尖利的指甲疯狂地抓挠着,“周屿白!你这个畜生!你毁了我女儿!毁了我们沈家!我跟你拼了!”

场面混乱到了极点。

而这一切风暴的中心,主礼台上,江砚依旧静静地站着。一身肃杀的黑,像一座冰冷的礁石,任凭惊涛骇浪拍打,岿然不动。他冷漠地看着台下的人间地狱,看着沈家的崩溃,看着周屿白的绝望,看着沈知微那不堪入目的影像在巨大的屏幕上循环播放(他特意设置了循环)。

他的脸上,没有任何表情。没有愤怒,没有悲伤,没有报复的快意。只有一种极致的、冰冷的平静。仿佛眼前这场由他亲手点燃、足以焚毁两个家族的滔天大火,与他毫无关系。

他缓缓抬起手,对着麦克风。他的动作很慢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、掌控一切的力量感。原本混乱嘈杂的宴会厅,竟然在他抬手的那一瞬间,诡异地安静了下来。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他,看向这个亲手将新娘钉在耻辱柱上的新郎。

江砚的目光,如同冰冷的探照灯,再次扫过全场,最后落在瘫软在地、如同死狗的周屿白身上,停留了几秒。那眼神,像是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。

然后,他开口了。声音透过麦克风,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,不高亢,不激动,甚至没有一丝波澜,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质感,每一个字都像冰锥,狠狠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:

“诸位。”
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台下脸色惨白、摇摇欲坠的沈家众人,扫过那些惊魂未定的宾客。

“很遗憾,让大家见证了一场…闹剧。”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,“如诸位所见,我江砚,今天,被我的未婚妻沈知微女士,以及她这位…‘好闺蜜’周屿白先生,以一种极其精彩的方式,赠送了一顶硕大的绿帽。”

台下死寂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。

“婚礼,自然取消。”江砚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,“各位的礼金,稍后会有专人原路奉还。今日的‘盛况’,想必大家印象深刻,也无需我再多言。”

他的目光,最后定格在面无人色的周屿白身上,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冰冷的、毫无温度的弧度。

“至于周屿白先生,”江砚的声音陡然转冷,带着一种宣判般的森然,“你昨晚发给我欣赏的‘小视频’,很精彩。你父亲周振海先生,利用‘宏远贸易’这个空壳公司,五年间为你们周氏集团洗白的那二十三亿七千万黑钱,账目更精彩。”

周屿白猛地抬起头,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,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难以置信!他…他怎么知道宏远贸易?!那是他们周家最核心、最隐秘的洗钱渠道!

江砚无视他惊恐的眼神,继续用那冰冷的、宣判的声音说道:“还有你,周屿白,利用你父亲的内幕消息,操纵‘海天科技’股价,非法获利超过九千万的证据…以及你们父子俩,向七位关键人物行贿共计四千三百万的详细记录…”

他每说一句,周屿白的身体就剧烈地颤抖一下,眼神里的恐惧就加深一分,如同被一步步拖向深渊。

“这些,”江砚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毁灭性的力量,“我已经在半个小时前,以实名方式,完整地递交给了市经侦总队和证监会稽查局。”

“轰——!”

如果说之前的视频是核弹,那么江砚此刻的话,就是一颗足以将整个周家炸得粉身碎骨、永世不得超生的反物质炸弹!

整个宴会厅,陷入了彻底的、死一般的寂静!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!

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、更恐怖的消息震得魂飞魄散!实名举报!洗钱!操纵股价!行贿!每一项都是足以让周家万劫不复的重罪!而且证据确凿!

周屿白彻底傻了。他瘫在地上,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,嘴巴无意识地张着,像一条离水的鱼,连颤抖都忘记了。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,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,让他无法呼吸。完了…周家…彻底完了…父亲…他…他也会…

江砚看着周屿白那副彻底崩溃、如同烂泥的模样,眼神里终于掠过一丝极淡、极冷的、如同寒冰碎裂般的…快意。那快意一闪而逝,快得让人无法捕捉。

他不再看任何人,仿佛台下那些惊骇欲绝的面孔只是一片虚无。他关掉了投影仪。巨大的屏幕瞬间暗了下去,那不堪的画面终于消失。

他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西装袖口,动作优雅而从容。然后,他迈步,走下主礼台。黑色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,发出清晰而沉稳的“嗒、嗒”声。

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,自动为他让开一条道路。所有人都用惊恐、敬畏、如同看鬼神般的眼神看着他,下意识地后退。

他目不斜视,穿过混乱的、如同废墟般的宴会厅,穿过瘫倒的沈国栋,穿过疯癫的赵雅琴,穿过死狗般的周屿白,径直走向大门。

走到门口,他脚步微顿,却没有回头。冰冷的声音,如同最后的审判,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厅里:

“祝各位,余兴未尽。”

说完,他推开沉重的宴会厅大门,身影融入外面明亮的光线中,消失不见。

留下身后,一片彻底崩塌、如同炼狱般死寂的废墟。

第五章

“云顶花园”宴会厅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在江砚身后缓缓合拢,隔绝了里面如同地狱般的死寂和崩溃。门内是身败名裂、家族倾覆的绝望哀嚎,门外是酒店走廊明亮柔和的光线,以及…一片诡异的安静。

几个酒店高管和保安远远地站着,脸色煞白,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不知所措。刚才里面爆发的巨大声浪和混乱,他们听得一清二楚。此刻看到一身肃杀、面无表情走出来的江砚,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,更不敢上前询问。

江砚看都没看他们一眼。他径直走向电梯间,步伐沉稳,没有丝毫停顿或踉跄,仿佛刚刚经历那场惊世骇俗的“婚礼”的人不是他。

电梯门无声滑开。他走进去,按下负二层车库的按钮。光洁如镜的电梯壁映出他冷硬如石刻的侧脸,眼神深不见底,只有一片淬炼过的冰寒。

手机在西装内袋里震动了一下。

他拿出来,是夜枭发来的消息:

【目标(周屿白)已离开云顶花园,状态:极度崩溃。车辆:黑色宾利(海A·8X888)。目的地:周氏集团总部大厦。实时定位已共享。】

江砚点开定位链接。代表周屿白的小红点,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,在城市的电子地图上移动,方向直指周氏集团那栋位于市中心、象征着财富和权力的摩天大楼。

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。去找他老子周振海?很好。父子情深,正好一起上路。

电梯到达负二层。门开,一股混合着汽油和橡胶味道的冷空气扑面而来。江砚的专属座驾,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迈巴赫S680,如同蛰伏的猛兽,静静停在专属车位上。司机老杨早已接到通知,垂手肃立在车旁,脸色凝重,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敬畏。显然,婚礼现场的惊天变故,消息已经长了翅膀。

“江总。”老杨拉开车门,声音低沉。

江砚微微颔首,弯腰坐进后座。车内弥漫着顶级皮革和冷冽香氛混合的气息,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。

“去公司。”江砚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
“是。”老杨关上车门,迅速坐进驾驶位。引擎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咆哮,车辆平稳地驶出车库,汇入上午繁忙的车流。

车窗外,阳光明媚,车水马龙,城市依旧按照它固有的节奏运转,仿佛刚才那场发生在“云顶花园”的滔天巨变只是一场幻梦。江砚靠在舒适的后座椅背上,闭着眼,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膝盖。

报复的快感?有。当看到周屿白瘫软在地、如同烂泥,当看到沈国栋吐血晕倒,当听到自己说出“实名举报”时全场死寂的惊骇…那种将仇敌彻底踩进泥泞、碾碎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切所带来的黑暗快意,如同电流般瞬间窜过四肢百骸,带来一种近乎战栗的舒畅。

但这快意,如同烈酒入喉,辛辣刺激,却转瞬即逝,留下的是更深的、冰冷的空洞。五年…他生命里最黄金的五年,倾注了所有信任和规划未来的五年,原来从头到尾,都建立在谎言和背叛的流沙之上。沈知微那张在视频里迷醉潮红的脸,那句“他懂什么情趣”的轻蔑嘲弄,像淬毒的针,反复扎进记忆深处。

他睁开眼,眼底一片冰封的荒原。情?爱?那些东西,在昨晚视频发来的那一刻,就已经被彻底焚毁了,连灰烬都不剩。现在支撑他的,是恨,是毁灭,是让那对狗男女和他们依仗的家族,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!让他们也尝尝,从云端跌落深渊、一无所有、被所有人唾弃的滋味!

手机再次震动。这次是首席律师张律。

江砚接通,按下免提。

“江总!”张律的声音带着通宵工作的沙哑,但更多的是亢奋和凝重,“三件事向您汇报!”

“说。”江砚的声音毫无波澜。

“第一,婚前协议补充条款及资产追回律师函,已由我团队律师亲自送达沈知微女士目前所在的君悦酒店套房!同时,我们已向法院申请了财产保全,冻结了她名下所有由您或江氏集团赠与的资产,包括云锦苑那套别墅、三辆跑车、以及她持有的部分江氏关联公司股票!她…情绪非常激动,试图阻拦,被酒店保安控制住了。”张律语速很快。

“嗯。”江砚应了一声,仿佛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。沈知微?她现在除了崩溃和羞耻,还能有什么?那些他曾经给予的、象征“爱”的物质,现在成了勒紧她脖子的绳索。

“第二,针对沈氏集团‘星海苑’项目违规使用我司结构设计数据的律师函及索赔文件,已正式送达沈氏集团总部!索赔金额:八亿七千三百万!同时,我们已将相关证据副本,匿名发送给了市住建委质量安全监督站和几家主流媒体!沈氏集团现在…已经乱成一锅粥了!股价开盘即暴跌,触发熔断!”张律的声音带着一丝冷酷的快意。

“很好。”江砚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弧度。沈家?根基深厚?在他精心准备的铁证面前,不过是纸糊的老虎。沈国栋吐的那两口血,只是个开始。

“第三,也是最重要的!”张律的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肃杀之气,“您提供的关于周氏集团洗钱、操纵股价、行贿的完整证据链,经我们团队连夜复核,确认无懈可击!实名举报材料,已于今早八点五十分,由我本人亲自递交至市经侦总队和证监会稽查局!经侦方面高度重视,已经紧急成立专案组!就在五分钟前,我收到消息,经侦总队和稽查局的联合行动组,已经出发,前往周氏集团总部和周振海、周屿白的住所,进行控制性搜查和传唤!”

张律深吸一口气,语气带着一种见证历史般的激动:“江总!周家…完了!彻底完了!拔出萝卜带出泥,这案子一旦坐实,整个周氏集团必然土崩瓦解!周振海父子,牢底坐穿都是轻的!”

电话那头,清晰地传来张律团队办公室里压抑不住的、兴奋的低呼和击掌声。

江砚静静地听着,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,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,冰层之下,仿佛有幽暗的火焰在无声地燃烧、跳跃。他仿佛能看到周氏集团那栋摩天大楼里,此刻是如何的鸡飞狗跳,周振海那张老谋深算的脸是如何的惊骇绝望,而刚刚逃回去的周屿白,又是如何的魂飞魄散!

“知道了。”江砚的声音依旧平静,听不出喜怒,“后续跟进,盯紧。尤其是周屿白,我要第一时间知道他和他老子的确切‘落脚点’。”

“明白!您放心!”张律斩钉截铁。

挂了电话,江砚靠回椅背,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。阳光透过车窗,在他冷峻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。

迈巴赫驶入江氏集团总部的地下专属车库。电梯直达顶层总裁办公室。

办公室的门开着,助理小陈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门口踱步,眼圈发黑,显然也是一夜未眠。看到江砚出现,他立刻迎上来,声音带着紧张和后怕:“砚哥!您…您回来了!婚礼那边…都处理干净了,媒体那边也按您之前的预案,暂时压住了,但…但恐怕压不了多久,消息已经…”

“不用压了。”江砚打断他,脚步不停走进办公室,“该知道的,总会知道。”

小陈一愣,连忙跟上:“是!那…沈小姐那边…君悦酒店刚打来电话,说…说沈小姐情绪崩溃,砸了房间里的东西,还…还试图割腕,被保安及时发现制止了…现在被看着,问…问怎么处理?”小陈的声音越来越小,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江砚的脸色。

割腕?

江砚的脚步在巨大的办公桌前顿住。他背对着小陈,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,沉默了几秒钟。

几秒钟后,他转过身,脸上没有任何波澜,眼神冷得像冰封的湖面。

“告诉酒店,”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“看好她。她砸坏的东西,列好清单,十倍赔偿,从她个人账户里扣。如果她个人账户没钱,就找沈家要。另外,通知她,她名下所有由我赠与的资产已被冻结。她之前刷我的副卡购买的所有奢侈品、珠宝,包括她身上那件没来得及脱的婚纱,限她三天之内,原物、完好无损地归还到我的律师处。逾期不还,或者有损坏,按原价十倍索赔,并追究法律责任。”

小陈听得倒吸一口凉气,头皮发麻。这…这是要把沈知微往绝路上逼啊!冻结资产,追讨所有礼物,连婚纱都要扒下来?十倍赔偿?这比直接杀了她还难受!这简直是要让她身无分文、颜面扫地,彻底沦为整个上流社会的笑柄和乞丐!

“是…是!我马上去办!”小陈不敢有丝毫迟疑,砚哥现在的状态,太可怕了。

“还有,”江砚走到办公桌后坐下,打开电脑,语气淡漠得像在吩咐一件日常工作,“以集团名义发函,终止与沈氏集团、周氏集团及其所有关联企业的一切合作。通知财务和法务,全面清查与这两家所有的资金往来和合同,该索赔的索赔,该起诉的起诉。动作要快。”

“明白!”小陈肃然应道,立刻转身去执行。

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。

偌大的空间里,只剩下江砚一人。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,暖洋洋的,却驱不散他周身弥漫的寒意。

他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。脑海里,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:沈知微在视频里迷醉的脸,周屿白嚣张挑衅的口型,沈国栋喷出的鲜血,周屿白瘫软在地的绝望…还有,五年前,沈知微第一次答应他约会时,那羞涩又明媚的笑容…

那些画面交织、碰撞,最终都化作了冰冷的灰烬。

手机又震动起来。是夜枭发来的实时定位截图。

截图显示,代表周屿白的小红点,已经抵达了周氏集团总部大厦。而几乎在同一时间,几辆没有任何标识、但车型统一的黑色商务车,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,也出现在了周氏大厦的周围,正缓缓地、无声地向着大厦的几个出入口包抄过去。

江砚看着那张截图,看着那象征着毁灭的黑色车影将代表周屿白的小红点隐隐包围。

他缓缓地、缓缓地勾起唇角。

那是一个冰冷到极致,却也畅快到极致的笑容。如同在无边黑暗中,终于看到猎物落入精心编织的、万劫不复的陷阱。

他拿起手机,拨通了一个他很少主动拨打的号码——海城最顶级私人餐厅“云阙”的主厨专线。

“李师傅,”江砚的声音平静,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、极其微弱的温度,“中午,给我预留一个安静的包厢。菜式…按我心情最好的时候点的那份菜单。对,牛排要战斧,五分熟,配那瓶90年的罗曼尼康帝。”

电话那头的主厨显然有些意外,但立刻恭敬应下:“好的,江先生!一定为您准备妥当!”

挂了电话,江砚放下手机,目光再次投向窗外。阳光正好,天空湛蓝。

他拿起内线电话:“小陈,中午的行程空出来。我去‘云阙’。”

胃里传来久违的、清晰的饥饿感。

他忽然觉得,今天的阳光,格外明媚。

第六章

海城西郊,市强制隔离戒毒所。

厚重的铁门在身后“哐当”一声关上,隔绝了外面稀薄的阳光和最后一丝自由的气息。一股浓烈的消毒水混合着汗臭、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绝望气息扑面而来,呛得周屿白剧烈地咳嗽起来,胃里一阵翻腾。

他穿着统一发放的、粗糙的灰蓝色囚服,赤着脚,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。曾经精心打理的头发被剃成了青皮,露出青白的头皮。几天前还意气风发、嚣张跋扈的周家大少,此刻佝偻着背,眼窝深陷,脸色蜡黄,嘴唇干裂起皮,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。那双曾经写满风流和恶毒的眼睛,此刻只剩下浑浊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疲惫。

从云端到地狱,只需要短短几天。

那天在周氏大厦,他刚冲进父亲周振海的办公室,还没来得及哭诉,就被破门而入的经侦警察冰冷的手铐铐住了手腕。父亲周振海,那个在海城商界叱咤风云几十年的枭雄,同样面如死灰地被押走,连看都没看他一眼。紧接着,是漫长的、令人崩溃的审讯。江砚提供的证据链太完整了,像一张密不透风的铁网,将他们父子所有的罪行钉得死死的。洗钱、操纵股价、行贿…每一项都证据确凿,无可辩驳。周氏集团股价崩盘,资产被迅速冻结、查封,昔日辉煌的帝国,在江砚精准的打击下,如同沙堡般轰然倒塌。

更让周屿白绝望的是,在入所体检时,他体内残留的违禁药物成分被检测出来。他私下里那些寻求刺激的“小爱好”,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。强制戒毒,成了他此刻唯一的“归宿”。

“周屿白?”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。

周屿白猛地一哆嗦,抬起头。一个身材魁梧、穿着制服、脸上带着刀疤的管教正冷冷地盯着他,眼神像看一堆垃圾。

“是…是我…”周屿白的声音嘶哑干涩,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。

“编号9743。”管教面无表情地扔给他一个塑料胸牌,“记住你的号。在这里,你没有名字,只有编号。规矩,待会儿有人教你。现在,跟我去你的‘新家’。”

管教转身就走,步伐沉重。周屿白踉跄着跟上,脚踝上的电子镣铐发出轻微的“滴滴”声,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穿过长长的、光线昏暗的走廊,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铁门,门上的小窗后,偶尔会闪过一双双麻木、空洞或充满戾气的眼睛,看得周屿白头皮发麻。

最终,管教在一扇标着“B区7室”的铁门前停下,掏出钥匙,“哗啦”一声打开门锁。

“进去。”

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。狭小的房间里,挤着六张上下铺的铁架床,墙壁斑驳,地面潮湿。几个穿着同样灰蓝囚服的男人或坐或躺,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门口新来的周屿白身上。那些目光,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、好奇,以及…一种让周屿白浑身发冷的、野兽般的恶意。

“哟,来新人了?”一个躺在靠门下铺、脸上有块青色胎记的光头壮汉坐起身,咧开嘴,露出一口黄牙,眼神像毒蛇一样在周屿白身上逡巡,“细皮嫩肉的,以前是个少爷吧?”

周屿白被那目光看得浑身汗毛倒竖,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后背撞在冰冷的铁门上。

“刀疤刘,人交给你了。”带路的管教对着那个光头壮汉说了一句,语气平淡,仿佛在交代一件物品,“新来的,规矩不懂,好好‘教教’他。” 他特意在“教教”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。

“放心,管教,保管让他‘懂规矩’。” 被称作刀疤刘的光头壮汉嘿嘿一笑,站起身。他身高接近一米九,肌肉虬结,像一座移动的铁塔,压迫感十足。

管教没再说什么,转身离开,铁门“哐当”一声再次关上,落锁的声音清脆而冰冷。

房间里瞬间只剩下周屿白和另外五个囚犯。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
刀疤刘一步步逼近周屿白,巨大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。“小子,叫什么?犯什么事进来的?”他声音粗嘎,带着一股浓重的烟味。

“周…周屿白…”周屿白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身体紧紧贴着铁门,恨不得嵌进去,“我…我是被冤枉的…”

“冤枉?”刀疤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哈哈大笑起来,他身后的几个囚犯也跟着哄笑,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,格外刺耳。“进这儿的,十个有十一个都说自己冤枉!老子看你这样子,吸毒?还是玩女人玩出事了?”

周屿白脸色惨白,嘴唇哆嗦着,说不出话。

“啧,细皮嫩肉,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公子哥儿。”刀疤刘伸出粗糙得像砂纸一样的大手,用力捏了捏周屿白的脸颊,力道大得让他痛呼出声。“知道这儿的规矩吗?”

周屿白惊恐地摇头。

“规矩就是,”刀疤刘凑近他,浑浊的气息喷在他脸上,“老子,就是这屋的规矩!”他猛地一把揪住周屿白的衣领,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拽离铁门,狠狠掼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!

“啊!”周屿白摔得眼冒金星,骨头像散了架。

“新来的,头三天,睡马桶边上!”刀疤刘指着房间角落里那个散发着恶臭、污秽不堪的蹲便器,狞笑道,“还有,屋子里的卫生,你包了!地板,给老子舔干净!哥几个的袜子、裤衩,你负责洗!洗不干净,老子让你用舌头舔干净!听明白没有?!”

周屿白趴在地上,浑身剧痛,屈辱的泪水混合着地上的污水糊了满脸。他何曾受过这种对待?从小到大,他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周家大少!他挣扎着想爬起来,嘴里含糊地喊着:“我…我爸是周振海!你们敢动我…出去后我弄死你们…”

“周振海?”刀疤刘愣了一下,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、充满嘲讽的大笑,“哈哈哈!周振海?那个刚进去的老东西?自身都难保了,还管得了你这龟儿子?”他猛地一脚踹在周屿白的小腹上!

“呃!”周屿白痛得蜷缩成一团,像只煮熟的虾米,胃里翻江倒海,差点吐出来。

“还他妈做梦呢?”刀疤刘蹲下身,蒲扇般的大手“啪啪”地拍打着周屿白惨白的脸,力道不轻,“进了这里,你爹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!给老子记住,在这里,你就是最下贱的烂泥!老子让你趴着,你就不能站着!让你吃屎,你就不能喝尿!懂?”

剧烈的疼痛和巨大的恐惧彻底击垮了周屿白最后一丝尊严。他涕泪横流,身体因为毒瘾初期的戒断反应和极度的恐惧而剧烈地抽搐着,像一条濒死的鱼。“懂…懂了…刘哥…我懂了…饶了我…”

“饶了你?”刀疤刘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眼神冰冷,“看你表现。”他指了指那个散发着恶臭的角落,“滚过去!把马桶给老子刷十遍!刷不干净,今晚你就抱着它睡!”

周屿白连滚带爬地扑到那个肮脏的蹲便器旁,刺鼻的氨气味熏得他几乎窒息。他颤抖着拿起旁边一个硬得像石头、沾满污垢的刷子,看着便池里黄褐色的污垢和漂浮的秽物,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涌,“哇”的一声,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,酸臭的呕吐物溅了一地,也溅到了他自己身上。

“妈的!废物!”刀疤刘厌恶地骂了一句,又是一脚踹在他背上,“给老子舔干净!连你吐的一起!”

周屿白趴在自己的呕吐物里,冰冷的污水浸透了他单薄的囚服,刺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屈辱让他浑身抖得像筛糠。他抬起头,看着刀疤刘和其他囚犯脸上那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弄,看着他们如同看蝼蚁般的眼神,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彻底将他淹没。

他颤抖着,伸出舌头,一点点,舔向那冰冷、肮脏、混合着自己呕吐物的水泥地…

泪水混合着污水,流进嘴里,是咸的,是苦的,是足以腐蚀灵魂的剧毒。

第七章

海城东区,一个远离市中心、充斥着廉价出租屋、小作坊和永远弥漫着垃圾酸腐气味的城中村。

清晨,天刚蒙蒙亮,空气里还带着深秋的寒意。一辆破旧得快要散架、车身上沾满污渍和不明粘液的三轮垃圾车,“哐当哐当”地碾过坑洼不平的水泥路面,停在了一个巨大的、散发着浓烈恶臭的垃圾集中点旁。

一个穿着臃肿、洗得发白的旧棉袄,头发胡乱地用一根橡皮筋扎在脑后,脸上布满污垢和冻疮的女人,动作有些笨拙地从三轮车驾驶座上跳下来。她戴着厚厚的、边缘破损的劳保手套,拿起一把几乎和她一样高的铁锹,开始将路边堆积如小山般的垃圾,一锹一锹地铲进三轮车那巨大的、敞开的车斗里。

腐烂的菜叶、沾着油污的快餐盒、用过的卫生纸、破碎的玻璃瓶、甚至还有死老鼠…各种令人作呕的垃圾混合在一起,散发出足以让常人退避三舍的恶臭。几只绿头苍蝇嗡嗡地围着垃圾堆和她打转。

女人似乎已经麻木了,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铲、扬、倾倒的动作。汗水混合着污垢,在她脸上划出一道道痕迹。偶尔有路过的行人,无不掩鼻快步走开,投来嫌恶的目光。

她,就是沈知微。

曾经的海城第一名媛,沈家千金,如今,是这片城中村环卫站新来的、最底层的垃圾清运临时工。

三天前,当她被君悦酒店的保安“请”出那间曾经象征着奢华和幸福的套房时,她身上还穿着那件价值百万、如今却沾满污渍和泪痕的Vera Wang主纱。酒店经理面无表情地将一份长长的赔偿清单和律师函塞到她手里,告诉她,她砸坏的所有物品,需要十倍赔偿,并且限她三天内归还所有江砚赠与的财物,包括她身上这件婚纱。

她像个疯子一样在酒店大堂哭喊、咒骂,引来无数人围观拍照。最后,是闻讯赶来的沈家管家,带着两个强壮的佣人,几乎是把她拖拽着塞进了车里。回到那个曾经象征着身份和地位的沈家别墅,等待她的不是安慰,而是父亲沈国栋躺在医院ICU生死未卜的消息,母亲赵雅琴彻底崩溃、精神失常被送进疗养院的噩耗,以及…一份由沈家叔伯们联名签署的、冰冷无情的“断绝关系声明书”。

沈家,为了自保,为了那摇摇欲坠的最后一点颜面,毫不犹豫地将她这个“耻辱”彻底抛弃了。

一夜之间,她失去了未婚夫,失去了家族,失去了所有引以为傲的光环和财富。银行账户被冻结,信用卡被停用,连手机都被催债公司打爆。她身无分文,除了身上那件招摇的婚纱,一无所有。那件婚纱,最终被追讨上门的江氏律师团队强行扒下带走,只给她留下了一身酒店服务员的旧衣服。

她流落街头,像一只丧家之犬。昔日的“闺蜜”们对她避之不及,电话全部拉黑。她尝试去找工作,但“沈知微”这个名字和她那场“世纪婚礼”的丑闻早已传遍全城,没有任何一家体面的公司敢要她。最终,在饿了两天肚子,蜷缩在桥洞下瑟瑟发抖时,一个在城中村开小饭馆的远房表姨,看她实在可怜,动了恻隐之心,托关系把她塞进了这个环卫站,做最苦最累的垃圾清运工,包吃住,一个月两千块。

“动作快点!磨磨蹭蹭的!今天这片区垃圾多着呢!”一个粗哑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。是环卫站的小组长,一个四十多岁、满脸横肉的男人,正叉着腰,不耐烦地催促着。

沈知微身体一颤,连忙低下头,更加用力地挥动铁锹。沉重的铁锹对她养尊处优惯了的手臂来说是个巨大的负担,没几下,手臂就酸痛得抬不起来,掌心被粗糙的木柄磨得火辣辣的疼。汗水流进眼睛里,又涩又痛。

“妈的,细皮嫩肉的,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!”小组长骂骂咧咧地走过来,一脚踢在旁边的垃圾桶上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巨响,“中午之前这片搞不完,你就别想吃饭!”

沈知微咬着嘴唇,不敢吭声,只是加快了动作。一锹腐烂的厨余垃圾被铲起,里面蠕动的白色蛆虫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,将垃圾甩进车斗。

就在这时,一阵低沉而富有力量感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,打破了城中村清晨的嘈杂。几辆漆黑锃亮、线条流畅的豪华越野车,如同闯入贫民窟的钢铁巨兽,缓缓驶入了这条狭窄、肮脏的街道。与周围破败的环境形成了极其刺眼的对比。

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,环卫站的小组长也停止了叫骂,好奇地张望。

沈知微下意识地抬起头。当她的目光触及到中间那辆车的车牌——那串她曾经无比熟悉、象征着海城顶级权势的号码时,她的身体猛地僵住了!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,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!

是江砚的车!

车窗贴着深色的膜,看不清里面。但沈知微知道,他一定在里面!他一定在看着她!看着她此刻像蛆虫一样在垃圾堆里挣扎!

巨大的屈辱、恐惧、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唾弃的、卑微的希冀,瞬间攫住了她!几天来积压的绝望和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!

“阿砚!江砚!”她猛地扔掉了手中的铁锹,像疯了一样,跌跌撞撞地朝着那几辆缓缓行驶的黑色越野车扑去!她挥舞着沾满污秽的双手,嘶哑地哭喊着,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垢冲刷而下,“阿砚!我知道错了!我真的知道错了!你原谅我!求求你原谅我!你看我一眼!你看我一眼啊!”

她扑到中间那辆迈巴赫的车窗前,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冰冷的防弹玻璃,发出“砰砰”的闷响。“阿砚!是我!我是知微啊!你开门!你听我解释!都是周屿白逼我的!是他逼我的!我爱你!我一直爱的都是你啊!求求你!带我走!带我离开这里!我受不了了!我真的受不了了!”

她的哭喊声凄厉绝望,在清晨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。周围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,指指点点,环卫站的小组长和其他工人都惊呆了。

迈巴赫的车窗,纹丝不动。深色的玻璃像一堵冰冷的墙,隔绝了两个世界。车内,一片死寂。

沈知微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窟。她更加疯狂地拍打着车窗,指甲在玻璃上刮出刺耳的声音。“江砚!你不能这么对我!你不能!我为你付出了五年!五年啊!你出来!你出来见我!你这个冷血的魔鬼!你不得好死!”

就在她歇斯底里地咒骂时,前后两辆越野车的车门几乎同时打开。四个穿着黑色西装、身材高大、面容冷峻的保镖迅速下车,动作迅捷而有力,瞬间围了上来。

“滚开!”为首的一个保镖,眼神锐利如鹰,声音冰冷,一把抓住沈知微疯狂拍打车窗的手臂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。

“啊!”沈知微痛呼一声,挣扎着,“放开我!我要见江砚!让我见他!”

“江先生不想见你。”保镖的声音毫无感情,像机器,“立刻离开,否则后果自负。”

“我不走!我不走!”沈知微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死死扒着迈巴赫的车门把手,涕泪横流,“阿砚!你看看我!你看看我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!这都是你害的!你满意了吗?你满意了吗?!”

保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。他不再废话,对着旁边一个同伴使了个眼色。那个同伴立刻上前,两人一左一右,像拎小鸡一样,毫不费力地将沈知微从车门上扯了下来。

“放开我!你们这些走狗!放开!”沈知微拼命踢打挣扎,但她的力量在训练有素的保镖面前,如同蚍蜉撼树。

为首的保镖看着沈知微那张被污垢和泪水糊满、写满疯狂和绝望的脸,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,只有冰冷的厌恶。他目光扫过旁边一个积满黑色污水的泥坑,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。

“砚哥说了,”保镖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沈知微和周围所有看热闹的人的耳中,“让你好好尝尝,当乞丐的滋味。”

话音未落,他和同伴同时发力!

“啊——!”

在沈知微凄厉的尖叫声中,她被两个保镖狠狠地、毫不留情地掼进了那个散发着恶臭的泥水坑里!

“噗通!”

污黑的泥水四溅!沈知微整个人瞬间被肮脏冰冷的泥浆淹没!刺鼻的恶臭灌入她的口鼻,泥浆糊住了她的眼睛、耳朵,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,嘴里全是令人作呕的土腥味和腐烂味。她像一只掉进墨缸的落汤鸡,在泥坑里徒劳地扑腾着,狼狈不堪,尊严被彻底碾入泥泞。

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。环卫站的小组长吓得脸色发白,连连后退。

几辆黑色的越野车,没有丝毫停留,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,平稳地驶过泥泞的街道,将那个在污水中挣扎哭嚎的身影,连同这片肮脏破败的城中村,远远地抛在了身后。

车窗内,后座上。

江砚靠坐着,闭着眼,仿佛刚才窗外那场闹剧与他毫无关系。他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黑咖啡,袅袅的热气升腾,氤氲了他冷硬的侧脸线条。

前排副驾的助理小陈,透过后视镜,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板的脸色,犹豫了一下,还是低声汇报:“砚哥,刚收到戒毒所那边的‘消息’。”他刻意加重了“消息”两个字,“周屿白在里面…‘适应’得很快。刀疤刘他们很‘照顾’他,据说…已经让他睡在马桶边,负责刷全屋的厕所和洗所有人的…内衣裤了。昨天…好像还因为‘不懂规矩’,被‘教育’得…舔了地板。”

小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显然那些“照顾”和“教育”的内容,远比他轻描淡写的描述要残酷得多。

江砚缓缓睁开眼。深不见底的眸子里,没有任何波澜,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。他端起咖啡,凑到唇边,浅浅地啜饮了一口。浓郁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,带着一种奇异的回甘。

他放下杯子,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、渐渐变得繁华起来的街景。阳光透过车窗,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,温暖而明亮。

“嗯。”他淡淡地应了一声,声音平静无波。

嘴角,却极其缓慢地,向上弯起一个微不可察的、冰冷而畅快的弧度。

第八章

海城第一看守所,提讯室。

冰冷的铁椅,刺眼的白炽灯,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味道。周振海穿着橘黄色的囚服,双手戴着手铐,被固定在椅子上。短短几天,这位曾经在海城呼风唤雨的商界巨鳄,仿佛苍老了二十岁。头发花白凌乱,眼袋深重,皱纹如同刀刻般布满了曾经意气风发的脸庞。那双曾经精光四射、充满算计的眼睛,此刻只剩下浑浊的死灰和深不见底的疲惫。挺直的脊梁也佝偻了下去,像一株被狂风骤雨彻底摧垮的老树。

铁门打开,一个穿着检察官制服、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,身后跟着书记员。检察官将一份文件放在周振海面前的铁桌上。

“周振海,这是证监会和经侦总队关于你及周屿白涉嫌操纵‘海天科技’股价、利用‘宏远贸易’等空壳公司进行非法洗钱、以及向多名公职人员行贿等案件的初步审查报告。”检察官的声音冰冷而公式化,“证据链完整,事实清楚。根据相关法律,我们将于近日正式向法院提起公诉。这是报告副本,你有权查阅,并可以委托律师进行辩护。”

周振海的目光呆滞地落在面前那份厚厚的文件上,封面上“起诉意见书”几个黑色大字像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眼球生疼。他没有去翻动,只是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。完了,一切都完了。江砚那小子,下手太狠太绝!那些证据,很多都是周氏最核心的机密,他到底是怎么挖出来的?他布局了多久?五年?还是更久?自己纵横商海几十年,竟然栽在了一个后生晚辈手里,栽得如此彻底,如此…屈辱!

“周屿白呢?”周振海猛地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检察官,声音嘶哑干裂,“我儿子…他怎么样了?他在哪?”

检察官皱了皱眉,公事公办地回答:“周屿白因涉嫌共同犯罪及吸毒,目前被羁押在市强制隔离戒毒所,接受强制戒毒。他的案件,将与你并案处理。”

“戒毒所?!”周振海的身体猛地一颤,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痛楚!他比谁都清楚,那种地方对一个从小锦衣玉食、心高气傲的儿子来说意味着什么!那比监狱更可怕!那是真正的人间地狱!他仿佛看到了周屿白在里面被人肆意凌辱、生不如死的画面!

“不…不能让他待在那里!他会死的!他受不了的!”周振海的情绪突然失控,他挣扎着想站起来,手铐在铁椅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,“我要见他!让我见见他!求求你们!我认罪!我什么都认!所有的罪都是我一个人的!跟我儿子没关系!放了他!放了他啊!”他嘶吼着,老泪纵横,涕泗横流,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周氏掌舵人的威严,只剩下一个绝望无助的父亲。

检察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崩溃的表演,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:“周振海,法律面前人人平等。周屿白是否涉案,涉案程度如何,自有法律和证据来裁定。不是你说顶罪就能顶罪的。至于他在戒毒所的情况,只要他遵守规定,服从管理,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。” 他刻意加重了“服从管理”几个字。

“保障?那种地方的‘保障’?!”周振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发出凄厉的惨笑,“你们不知道!你们根本不知道!江砚!是江砚!他不会放过屿白的!他一定会让人在里面弄死屿白的!他好狠!好毒啊!”他疯狂地用头撞击着面前的铁桌,发出“咚咚”的闷响,额头上很快青紫一片。

“冷静!”检察官厉声喝道,示意旁边的法警上前按住他。

周振海被死死按住,动弹不得,只能像一头濒死的野兽般发出绝望的呜咽。他所有的算计,所有的城府,在儿子可能遭受的灭顶之灾面前,彻底崩溃了。他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,瘫在椅子上,眼神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,只有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落。

“江砚…江砚…”他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,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无尽的悔恨。早知今日,当初就不该纵容屿白去招惹沈知微,更不该…小看了那个看似沉默寡言、实则心狠手辣的狼崽子!

与此同时,海城市郊,青山精神病疗养院。

高级单人病房里,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。厚重的窗帘拉着,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。赵雅琴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,蜷缩在房间最角落的阴影里,背对着门,身体微微颤抖着。她曾经精心保养、一丝不苟的头发如今干枯凌乱,像一团枯草。眼神空洞呆滞,直勾勾地盯着雪白的墙壁,嘴里不停地、神经质地念叨着什么,声音含糊不清。

“…报应…都是报应…沈家造孽啊…”

“…婚纱…我的婚纱…脏了…都脏了…”

“…魔鬼…江砚是魔鬼…他毁了知微…毁了沈家…”

“…屿白…周屿白…畜生…你不得好死…”

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。沈知微的堂哥,沈家现在勉强主事的沈明哲,提着一个简陋的水果篮,皱着眉头走了进来。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…某种精神类药物特有的、令人不适的气味。

“二婶?”沈明哲试探着叫了一声,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兀。

赵雅琴的身体猛地一哆嗦,像受惊的兔子,更加用力地蜷缩起来,把脸埋进膝盖里,发出压抑的、如同小兽般的呜咽声。

沈明哲看着二婶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,又想起躺在医院ICU里随时可能咽气的二叔,还有那个彻底沦为全城笑柄、在垃圾堆里打滚的堂妹沈知微,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,有悲哀,有无奈,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冷漠。沈家这次,差点被沈知微彻底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!幸亏当机立断,及时切割。

他把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:“二婶,我代表家里来看看你。二叔…还在医院,情况暂时稳定。家里…一切都好,您安心养病。”

赵雅琴毫无反应,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喃喃自语。

沈明哲叹了口气,犹豫了一下,还是决定把话说完:“还有…知微那边…家里已经尽力了。给她在城中村找了个环卫站的活,包吃住,饿不死。这…也是她自作自受。以后…她的路,就让她自己走吧。沈家…不能再被她连累了。” 他刻意强调了“自作自受”和“连累”。

听到“知微”两个字,赵雅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!她猛地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、怨毒地瞪着沈明哲,那眼神不像看亲人,倒像看仇人!

“滚!”她突然爆发出尖利刺耳的嘶吼,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,“你们都滚!你们这些冷血的畜生!见死不救!你们和江砚一样!都是魔鬼!魔鬼!我的知微…我的女儿啊…”她哭嚎着,抓起手边一个塑料水杯,狠狠砸向沈明哲!

水杯擦着沈明哲的耳朵飞过,砸在后面的墙壁上,碎裂开来。

沈明哲吓了一跳,脸色难看地后退一步,看着状若疯魔的二婶,最后一丝耐心也耗尽了。他冷冷地丢下一句:“您好好休息吧!家里会按时支付疗养费。” 说完,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病房,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这里的绝望和疯狂传染。

病房门关上,再次陷入死寂和昏暗。

赵雅琴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,披头散发,眼神涣散。她看着地上碎裂的塑料杯,看着床头柜上那个廉价的水果篮,又仿佛看到了女儿沈知微在垃圾堆里挣扎、在泥坑里打滚的凄惨模样…巨大的痛苦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彻底将她淹没。

她突然停止了哭嚎,眼神变得异常空洞。她慢慢地、慢慢地爬向病床,从枕头底下,摸出了一把小小的、用来削水果的塑料刀——这是她藏了很久的东西。

她看着那并不锋利的刀刃,脸上露出一种近乎解脱的、诡异的平静笑容。

“知微…别怕…妈妈…来陪你…我们…一起…干干净净地走…”

她喃喃着,举起塑料刀,用尽全身力气,朝着自己另一只手腕上早已结痂的旧伤痕,狠狠地、反复地割了下去!塑料刀很钝,割破皮肤带来的是剧烈的、撕扯般的疼痛,鲜血瞬间涌了出来,染红了她的病号服袖口,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,绽开一朵朵刺目而绝望的小花…

第九章

海城中心,曾经的周氏集团总部大厦,如今顶层巨大的环形办公室内。

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,将整个海城的繁华盛景尽收眼底。车流如织,霓虹初上,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,勾勒出这座不夜城的璀璨轮廓。办公室内,极简主义的装修风格,线条冷硬,色调以黑白灰为主,巨大的办公桌由整块黑色大理石打磨而成,光滑如镜,倒映着头顶流线型的艺术吊灯。

江砚站在落地窗前,背对着门口。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,身姿挺拔如松。手里端着一杯红酒,暗红色的液体在水晶杯中轻轻晃荡,折射出窗外流动的光影。他微微仰头,抿了一口。90年的罗曼尼康帝,醇厚、复杂、带着岁月沉淀的力道,滑过喉咙,留下绵长的余韵。

办公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。助理小陈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,脸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、如同献宝般的兴奋。他手里拿着一个轻薄的平板电脑。

“砚哥!”小陈的声音都带着一丝轻快,“刚汇总过来的最新消息!”

江砚没有回头,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,目光依旧落在窗外那片由他亲手搅动风云、如今又似乎重归平静的璀璨灯火之上。

小陈走到他侧后方,恭敬地将平板电脑递过去,同时语速清晰地汇报:

“周氏集团破产清算程序已进入尾声,核心资产被我们江氏和另外两家瓜分完毕。周振海、周屿白父子涉嫌多项经济犯罪,案件已由检察院正式提起公诉,下月初开庭,根据张律团队的预估,数罪并罚,刑期…基本是无期起步。”

“戒毒所那边,‘照顾’周屿白的刀疤刘递了话出来,说周大少现在‘乖’得很,刷马桶的技术突飞猛进,毒瘾发作时的丑态…也录了几段‘精彩’的,问您要不要‘欣赏’一下?”

“沈氏集团,‘星海苑’项目被住建委勒令无限期停工,面临天价索赔和业主集体诉讼,股价一泻千里,沈国栋昨天下午…在医院ICU去世了。沈家其他人正忙着变卖资产,准备举家迁往国外避风头。”

“至于沈知微…”小陈顿了一下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,“还在那个城中村扫垃圾。昨天…她那个在精神病院的妈,赵雅琴,用塑料刀割腕了,虽然被及时发现没死成,但精神彻底垮了,据说…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了。”

小陈一口气说完,屏住呼吸,等待着老板的反应。

江砚静静地听着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他接过平板电脑,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。上面是几张照片:一张是周屿白在戒毒所里,穿着囚服,剃着光头,眼神空洞麻木地蹲在肮脏的便池旁刷马桶的偷拍照;一张是沈知微在垃圾堆旁,穿着臃肿肮脏的棉袄,头发凌乱,脸上布满冻疮和污垢,正费力地拖着巨大垃圾桶的侧影;还有一张,是医院传来的,赵雅琴手腕缠着厚厚纱布、眼神呆滞涣散地躺在病床上的照片。

照片无声,却比任何文字都更具冲击力。

江砚的目光在每一张照片上停留了几秒。看着周屿白那曾经写满嚣张的脸上只剩下行尸走肉般的麻木,看着沈知微那曾经光彩照人的容颜被污垢和苦难彻底侵蚀,看着赵雅琴那曾经高高在上的贵妇姿态沦为彻底的疯癫…

没有怜悯,没有快意,只有一种冰冷的、如同审视尘埃落定般的平静。

他关掉了平板屏幕,随手将它递还给小陈。

“知道了。”他的声音平静无波,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
小陈接过平板,看着老板依旧挺拔冷峻的背影,犹豫了一下,还是忍不住小声问:“砚哥…那…周屿白那边录的那些…视频?还有沈知微…要不要再…”

江砚缓缓转过身。窗外璀璨的灯火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间,一半明亮,一半隐在阴影里,勾勒出冷硬而完美的轮廓。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,暗红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弧度。

“不必了。”他开口,声音低沉而清晰,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淡漠,“垃圾,就该待在垃圾该待的地方。”

他微微仰头,将杯中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。醇厚的液体滑入喉咙,带来一股暖流,驱散了深秋夜风的微寒。

他走到那张巨大的黑色大理石办公桌前,将空酒杯轻轻放下。水晶杯底与光滑的石面接触,发出清脆而悠扬的一声轻响。

然后,他拿起桌上内线电话的听筒,按下了一个键。

“通知各部门负责人,”江砚的声音透过话筒,沉稳有力,清晰地传达到集团的每一个神经末梢,“半小时后,顶层会议室,召开新项目‘星耀未来城’启动会议。我要看到完整的推进时间表和风险评估。”

“是!江总!”电话那头传来秘书干练的回应。

挂了电话,江砚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浩瀚的、由无数灯火组成的星河。那里,有被他亲手摧毁的废墟,也有他即将亲手缔造的新王国。

他的脸上,没有任何大仇得报后的空虚或迷茫,只有一片淬炼过的、如同磐石般的坚定和掌控一切的从容。过去的五年,连同那些背叛和污秽,已被他亲手埋葬。而未来,如同窗外这片永不熄灭的灯火,才刚刚开始。

他微微勾起唇角。

那是一个冰冷,却无比真实,带着强大生命力的笑容。

永昼,降临。

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1:23:3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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