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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叫卫哲,青麓书院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书生。

我的人生目标很简单,考个功名,光耀门楣。

直到我遇见了我的新同窗,许照凝。

他长得比姑娘还好看,但性子比冰还冷。

夫子讲“仁义”,他问“仁义几斤几两,能换多少米”。

阔少拿家世压人,他能当着全院的面,把阔少祖上三代的糗事编成快板书。

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疯子,是个异类,想把他赶出去。

我开始也这么觉得。

但后来我发现,我们所有人,可能才是真正的傻子。

这是一个关于怪物的故事。

或者说,是一个关于,一个正常人,如何把一群自以为是的“精英”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故事。

全程,我只是个负责在旁边张大嘴巴的记录员。

1

我叫卫哲,一个很普通的名字。

在青麓书院,我也是个很普通的人。每天老老实实上课,认认真真记笔记,见了夫子鞠躬,见了同窗作揖。

我的梦想,就是安安稳稳地毕业,考个功名,回家娶个媳妇,这辈子就算圆满了。

直到许照凝的出现。

他打破了我对人生所有的美好规划。

许照凝是插班来的,听说是某位大儒的故人之子,有推荐信。

他来的第一天,整个学堂都安静了。

不为别的,就因为他那张脸。

皮肤白得发光,眼睛跟两颗黑葡萄似的,嘴唇的颜色也恰到好处。他穿着一身最简单的青色布衣,站在那里,硬是把周围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的公子哥比成了土坷垃。

我当时就坐在他后面,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草药味,很好闻。

但很快,我就发现,这家伙除了脸能看,其他地方简直一塌糊涂。

开学第一课,是山长(也就是院长)亲自授课。

山长德高望重,最喜欢讲“中庸之道”。

他捋着胡子,慢悠悠地说:“为人处世,当以和为贵,锋芒毕露,乃取祸之道……”

我听得连连点头,拿笔飞快地记。

结果,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。

“山长,学生有一问。”

是许照凝。他站起来了。

山长愣了一下,还是和蔼地点点头:“但说无妨。”

许照凝开口了,声音不大,但每个字都跟小石子一样砸在所有人的心上。

“若有人无故辱我、谤我、欺我,我若以和为贵,岂非纵容小人?长此以往,君子退避,小人当道,此亦是‘和’?”

全场死寂。

我手里的笔都掉了。

这哥们第一天来就敢跟山长抬杠?

山长的脸有点挂不住,干咳两声:“此乃特例,需权衡利弊……”

许照凝又说:“既是特例,便不具普适之理。山长以特例混淆常理,教导我等为人处世需一味退让,是何居心?”

“噗——”

我旁边的胖子,叫孙博,一口茶喷了出来。

山长的脸,已经从白色变成了红色,又从红色变成了猪肝色。

他指着许照凝,手指头都在抖:“你!你你……竖子!不可教也!给我出去!”

许照凝没动。

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山长,又问了一句。

“学生只是就事论事,探讨学问。山长因辩不过学生,便恼羞成怒,以身份压人,将学生逐出课堂。这,就是您所说的‘为师之道’?”

山长两眼一翻,差点气晕过去。

最后,还是两个助教冲上来,连拉带拽地把许照凝“请”了出去。

他出去的时候,经过我身边,脚步都没乱一下。

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。

这人是个疯子。

我得离他远点,越远越好。

2

我以为许照凝顶撞山长,第二天就会被开除。

结果没有。

他第二天照常来上课,还坐在我前面。

就好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山长倒是没再来上过课,估计是气病了。换了个教经义的李夫子。

李夫子是个老学究,最重规矩。他看了许照凝一眼,眼神里充满了警惕。

但许照凝很安分。

一整天,他都没说话,只是低头看书,或者在本子上写写画画。

我松了口气。

看来这家伙也不是天天发疯。

下午是算学课。

青麓书院的算学课,基本就是个摆设。大家都不重视,觉得是“奇技淫巧”,上不了台面。

教算学的王夫子,也是个混日子的。

他慢悠悠地在黑板上出了道题,关于鸡兔同笼的。

“今有雉兔同笼,上有三十五头,下有九十四足,问雉兔各几何?”

这种题,我心算都能算出来。

但王夫子讲得特别慢,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拆解,生怕我们听不懂。

大家都在下面开小差。

有的在看闲书,有的在打瞌睡。

只有许照凝,在很认真地听。

王夫子讲完,得意洋洋地问:“诸位可有不明之处?”

没人理他。

他正准备宣布下课,许照凝又站起来了。

我的心咯噔一下。

来了来了,他又来了。

许照凝说:“夫子,此解法过于繁琐。”

王夫子一愣:“哦?那许同窗可有高见?”

他的语气里带着点不屑。一个毛头小子,懂什么算学。

许照凝走到前面,拿起粉笔,在黑板上写了一串东西。

我看不懂,那不是我们学的算筹法,倒像是一种符号。

他写完,转身说:“设鸡为x,兔为y。则x+y=35,2x+4y=94。解此方程组,可得x=23,y=12。”

全场鸦雀无声。

所有人都瞪着黑板上那堆鬼画符,一脸懵逼。

王夫子也懵了,他扶了扶眼镜,凑过去看了半天。

“这……这是何物?歪门邪道!”他恼怒地说道。

许照凝摇摇头:“这不是歪门邪道,这叫代数。是一种更高效的解题之法。夫子的解法,费时费力,如同用手推车,而此法,如同策马奔腾。”

这话可把王夫子惹毛了。

“一派胡言!”他一拍桌子,“我钻研算学二十年,从未听过什么‘代数’!你这是在质疑我,在藐视圣人开创的算学之道!”

许照凝看着他,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。

“圣人若在,见到更优解法,只会欣然纳之。抱残守缺,固步自封的,不是圣人,是蠢人。”

“你!你敢骂我!”王夫子气得浑身发抖。

“我没有骂您。”许照凝说,“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。接受不了事实,是您的问题,不是我的。”

说完,他把粉笔一放,走回了座位。

王夫子站在讲台上,脸涨成了紫色,指着许照凝,半天说不出一个字。

最后,他捂着胸口,也倒了。

被助教抬出去的。

我看着许照凝的背影,默默地把自己的桌子往后挪了半尺。

这家伙,不是疯子。

他是个会移动的灾祸。谁碰谁倒霉。

3

连着气倒了两位师长,许照凝的名声在青麓书院彻底“响亮”了。

现在没人敢把他当个普通插班生了。

大家都躲着他走,生怕被他那张嘴沾上。

但这其中,不包括公孙宇。

公孙宇,吏部侍郎家的公子,我们书院里最有名的阔少。

他向来看不惯比他更出风头的人,尤其是许照凝这种没家世没背景,还敢这么狂的。

他觉得许照凝冒犯了他身为“学霸”和“意见领袖”的地位。

于是,他决定要“教训”一下许照凝。

当然,他不敢动手。

读书人嘛,讲究“文斗”。

机会很快就来了。

这天是诗词课,夫子让大家以“秋”为题,即兴作诗。

这是公孙宇最擅长的。他自诩才高八斗,每次诗会都能拔得头筹。

他第一个站起来,摇着扇子,摇头晃脑地念了一首七言律诗。

“金风萧瑟满庭阶,梧桐叶落惹人哀。长空雁过无留意,寒蝉凄切声声来……”

不得不说,写得还行。

辞藻华丽,对仗工整。

夫子捻须微笑,连连点头:“甚好,甚好。公孙同窗才思敏捷,意境悲凉,佳作也。”

同学们也纷纷附和。

“公孙兄大才!”

“此诗一出,我等皆可搁笔矣!”

公孙宇一脸得意,目光挑衅地扫向许照凝。

那意思很明显:该你了,我看你能憋出什么屁来。

夫子也看向许照凝:“许同窗,可有佳作共赏?”
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许照凝身上。

我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。

写诗这种东西,靠的是积累和灵气,不是靠抬杠就能赢的。

许照凝这次要是栽了,肯定会被公孙宇往死里嘲笑。

只见许照凝站了起来,面无表情。

他没像公孙宇那样装模作样,直接开口。

“自古逢秋悲寂寥。”

就一句。

公孙宇嗤笑一声:“就这?大白话嘛。”

夫子也皱了皱眉。

许照凝看都没看他,继续念。

“我言秋日胜春朝。”

嗯?
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
说秋天比春天还好?这可是头一回听说。

公孙宇的笑容僵在脸上。

许照凝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。

“晴空一鹤排云上,便引诗情到碧霄。”

念完了。

四句,二十八个字。

全场一片死寂。

落针可闻。

过了好半天,夫子才猛地一拍大腿,站了起来,满脸通红。

“好!好诗!好一个‘我言秋日胜春朝’!一扫悲秋之气,境界全出!老夫……老夫受教了!”

他激动得都快语无伦次了。

再看公孙宇,他的脸已经变成了调色盘。

刚才他那首诗,跟许照凝这一比,瞬间就成了无病呻吟的垃圾。

他想反驳,想挑刺,但张了张嘴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因为许照凝这首诗,无论是立意、气魄还是文采,都把他碾压得渣都不剩。

许照凝呢,说完就坐下了,继续看自己的书,好像刚才念诗的不是他一样。

我看着公孙宇那副想死又死不了的表情,心里突然觉得……

有点爽。

原来,看别人吃瘪,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。

4

公孙宇在文斗上栽了个大跟头,好几天没来上课,据说是“偶感风寒”。

我们都知道,他是没脸来。

但这事没完。

公孙宇身边,还有个叫柳飞燕的。

她不是我们书院的学生,是隔壁女子书院的“院花”,经常来我们这边旁听。

柳飞燕人长得美,才名在外,是很多男生的梦中情人,公孙宇就是她最忠实的拥护者之一。

她看自己的拥护者吃了瘪,自然要站出来找回场子。

不过,柳飞燕比公孙宇聪明。

她知道硬碰硬不行,就决定从“道德”上下手。

这天,书院组织给边疆的将士们募捐。

大家有钱出钱,有力出力。

公孙宇为了挽回面子,直接捐了一百两银子,引得一片喝彩。

轮到许照凝的时候,他只捐了十文钱。

就是那种,掉地上都懒得捡的十文钱。

全场哗然。

公孙宇立刻抓住机会,阴阳怪气地说:“哎呦,许同窗真是‘慷慨’啊。我们在这为国为民,你却如此吝啬,真是枉读圣贤书!”

立刻有人附和:“就是!毫无家国情怀!”

“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!”

柳飞燕在这时站了出来,一脸悲天悯人的表情。

她走到许照凝面前,柔声细语地说:“许公子,我知道你或许家境不宽裕,但国家有难,匹夫有责。你哪怕少喝一顿酒,少买一件衣服,也不止这十文钱吧?你的心意,未免太凉薄了些。”

这话说的,真是又毒又狠。

直接把许照凝钉在了“自私自利、无情无义”的耻辱柱上。

还显得她自己特别善良大度。

我急得不行,想替许照凝说两句,但又不知道说什么。

毕竟,捐十文钱确实太少了。

所有人都看着许照凝,等他怎么解释。

我以为他会涨红脸,或者强行辩解。

但他没有。

他只是抬起头,平静地看着柳飞燕,问了一个问题。

“柳姑娘,请问你捐了多少?”

柳飞燕一愣,随即挺起胸膛,骄傲地说:“小女子不才,捐了五十两。”

一片赞叹之声。

许照凝点点头,又问:“这五十两,是你自己赚的吗?”

柳飞燕的脸色微微一变:“是我爹爹给我的月钱。”

“哦。”许照凝说,“也就是说,你用你父亲的钱,来彰显你自己的善良和爱国,对吗?”

柳飞燕的脸白了:“你……你胡说什么!我爹的钱,不就是我的钱吗!”

“是吗?”许照凝的声音不大,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。

“公孙宇,你捐的一百两,是你自己挣的吗?”他转向公孙宇。

公孙宇涨红了脸:“当然是我爹给的!怎么了?”

“没什么。”许照凝环视全场,“诸位同窗,你们捐的钱,有多少是自己一笔一划抄书、一个字一个字教书挣来的?又有多少,是从家里伸手要来的?”

没人说话了。

大家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脸上都有点挂不住。

许照凝这才慢慢说道:“我这十文钱,是我昨天帮人抄书,抄了整整两个时辰,手都快断了,换来的。它是我自己的钱,是我凭本事挣来的血汗钱。”
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柳飞燕和公孙宇身上。

“我用我自己的血汗钱,为国尽一份心力,我觉得心安理得。”

“而你们,拿着父母的钱,慷他人之慨,在这里大言不惭地指责我凉薄。请问,究竟是谁,更没有心?”

柳飞燕的脸,白得像纸一样。

公孙宇张着嘴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周围的同学们,也都低下了头,不敢再看许照凝。

那一刻,我看着许照凝的背影。

他明明那么瘦,却感觉比谁都高大。

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。

道德,不是靠嘴说的。

更不是,拿来攻击别人的武器。

5

募捐事件之后,许照凝在书院的地位变得很微妙。

没人再敢轻易惹他。

但同时,他也彻底被孤立了。

公孙宇和柳飞燕那伙人,把他视作眼中钉,肉中刺,变着法儿地排挤他。

比如,食堂打饭,轮到他就“正好”没菜了。

分组讨论,没人愿意跟他一组。

甚至有人在他桌子上偷偷倒墨水。

这些小动作,许照凝都看在眼里,但他一句话也没说。

他只是默默地把桌子擦干净,自己去外面买饼吃,一个人看书,一个人走路。

我看着有点不忍心,想过去跟他说话,但又有点怕。

我怕被那群人一起孤立。

我就是这么个懦弱的人。

我以为事情就会这样僵持下去。

直到院内大比的到来。

院内大比,是青麓书院每年最重要的活动。

分文试和武试。

文试就是考校经义、策论、诗词歌赋。

武试则是考骑射。

成绩最优者,会被授予“魁首”的称号,不仅有丰厚的奖励,还能得到山长的亲自推荐,前途无量。

公孙宇对这个“魁首”之位,是志在必得。

他家已经花钱给他打点好了一切。

只要他能拿到魁首,吏部侍郎的位子,将来就是他的。

但他现在多了一个心腹大患。

许照凝。

谁都知道,论文试,十个公孙宇也比不上一个许照凝。

于是,一个阴谋,开始悄悄酝酿。

大比那天,风和日丽。

上午的文试,许照凝毫无悬念地拿了第一。

他的策论,据说被几位夫子传阅,都赞不绝口,说是有经天纬地之才。

公孙宇的脸黑得像锅底。

下午是武试,考骑射。

每个人三箭,射中靶心的环数越高,分数越高。

公孙宇是骑射好手,这是他的强项。

他翻身上马,动作潇洒,引得场边不少姑娘尖叫。

三箭射出,正中红心,九环,十环,十环。

成绩非常出色。

他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许照凝,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:有本事你再超我啊?

轮到许照凝了。

他看起来文文弱弱的,我真担心他连弓都拉不开。

他走到马厩,牵了一匹看起来最温顺的老马。

然后,他去箭筒里取箭。

就在他伸手取箭的那一瞬间。

异变突生。

他旁边那匹一直很安静的枣红马,突然像疯了一样,扬起前蹄,发出一声嘶鸣,狠狠地朝着许照凝踹了过去!

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!

所有人都吓得尖叫起来!

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巨大的马蹄,朝着许照凝的胸口踹去!

我脑子一片空白。

完了。

这一下踹实了,不死也得重伤。

就在这时,许照凝做出了一个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动作。

他没有躲。

而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,侧身,弓步,右手闪电般地探出,不是去挡,而是顺着马蹄踹来的方向,在马腿的关节处,轻轻一拨。

那匹发疯的马,就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,巨大的冲力瞬间被化解,踉跄着倒向一边。

而许照凝,只是退了半步,就稳住了身形。

从头到尾,他的表情都没有变一下。

全场死寂。

所有人都被这神乎其技的一幕惊呆了。

只有我,看到了公孙宇和他的几个跟班,脸上那瞬间从得意转为惊骇的表情。

我什么都明白了。

这不是意外。

是他们干的。

他们在那匹马的草料里,动了手脚。

6

马惊了,人没事。

这事被定性为“意外”。

虽然很多人都觉得蹊跷,但没有证据。

公孙宇那伙人,更是矢口否认。

许照凝也没说什么,他只是拍了拍衣服上的土,重新取了三支箭。

他翻身上马,动作干净利落,完全不像个文弱书生。

然后,他拉开了弓。
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
嗖!嗖!嗖!

三箭连珠,快得只看到三道残影。

箭靶上,三支箭,稳稳地钉在同一个地方。

靶心正中央。

十环。

十环。

十环。

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。

这是碾压。

毫无悬念的碾压。

公孙宇的脸,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,简直是狰狞。

他输了。

输得一败涂地。

文试、武试,全被许照凝压了一头。

“魁首”的称号,毫无疑问,是许照凝的了。

颁奖的时候,山长亲自把代表荣誉的绶带,戴在了许照凝的肩上。

他看着许照凝的眼神,很复杂。

有欣赏,有赞叹,也有一丝……忌惮。

许照凝还是那副表情,无悲无喜。

好像这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荣誉,对他来说,就跟路边的石头没什么两样。

公孙宇那伙人,则像斗败的公鸡,灰溜溜地躲在人群里。

事情到这里,好像就该结束了。

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。

但,我心里堵得慌。

我忘不了那匹发疯的马,忘不了那几乎致命的一蹄。

如果不是许照凝身手了得,现在他可能已经躺在床上了。

甚至,可能已经没命了。

凭什么?

凭什么作恶的人,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?

凭什么受害者,就要自己默默承受这一切?

我看着台上那个清瘦的背影,又看了看人群中公孙宇那张充满怨毒的脸。

一个念头,在我脑子里疯狂地滋长。

我不能再当缩头乌龟了。

那天晚上,我辗转反侧,一夜没睡。

第二天,我做了一个决定。

我要去告发。

我要把我知道的一切,都说出来。

我找到了书院的戒律堂。

负责戒律的,是铁面无私的张夫子。

我把那天看到的情况,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。

包括公孙宇和跟班们异常的表情,以及我之前听到他们商量要给许照凝“一点颜色看看”的只言片语。

张夫子听完,脸色凝重。

他让我先回去,不要声张,他会去调查。

我走在路上,心里又害怕又痛快。

我害怕公孙宇家的报复。

但我又觉得,我做了一件对的事。

我第一次,没有选择明哲保身。

我第一次,为别人站了出来。

我不知道等着我的是什么。

但我知道,我不能再看着许照凝一个人,面对那些黑暗了。

7

我告发了公孙宇。

这件事,很快就在书院传开了。

我成了众矢之的。

公孙宇的跟班们,天天堵在我路上,对我冷嘲热讽。

“哟,这不是卫大英雄吗?为了巴结许照凝,连自己兄弟都出卖?”

“我看他就是想当许照凝的狗!”

以前跟我关系不错的同学,现在也都躲着我。

我成了跟许照凝一样的孤家寡人。

我很难受。

但我没后悔。

戒律堂的调查,很快就开始了。

张夫子找了公孙宇和他那几个跟班问话。

他们当然不承认。

他们一口咬定,这就是个意外。

还反咬我一口,说我血口喷人,是嫉妒公孙宇的才华,故意诬陷。

事情陷入了僵局。

没有直接证据,谁也奈何不了公孙宇。

毕竟,他爹是吏部侍郎。

张夫子虽然铁面,但也得按规矩办事。

就在所有人都以为,这件事会不了了之的时候。

许照凝出手了。

他直接走进了戒律堂。

当着张夫子和公孙宇等人的面,他拿出了一样东西。

一小撮,干草料。

公孙宇看到那撮草料,脸色瞬间就变了。

许照凝把草料放在桌上,平静地说:“这是从那匹枣红马的食槽里,找到的。我闻过了,里面掺了一种叫‘惊风草’的东西。”

“惊风草,少量服用,不会致命,但能让马匹性情狂躁,极易受惊。这种草,味道很淡,混在草料里,很难被发现。”

张夫子拿起草料闻了闻,脸色一沉。

公孙宇强作镇定,喊道:“你胡说!一撮草料能证明什么?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放进去,然后来诬陷我!”

“是吗?”许照凝看了他一眼。

那眼神,冷得像冰。

“惊风草,只在城西的药王山有。而且采摘手法特殊,需要连根拔起,否则药性会流失。这种手法,只有城西那家‘回春堂’的药农会。”

他顿了顿,继续说:“大比前一天,有人去回春堂,买了一整株惊风草。出价很高,还特意嘱咐店家不要声张。”

公孙宇的额头,开始冒汗了。

许照凝的声音不大,却字字诛心。

“巧的是,回春堂的掌柜,是我一位远房表叔。他觉得这事蹊跷,就留了个心眼。他记下了买草药那人的样子。”

“更巧的是,那位买家,今天就在这里。”

许照凝的目光,缓缓地落在了公孙宇身边一个跟班的脸上。

那个跟班,“噗通”一声,直接跪下了。

他脸色惨白,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。

“不……不是我!是……是公孙少爷让我去的!不关我的事啊!”

真相大白。

公孙宇的脸,彻底没了血色。

他瘫坐在椅子上,眼神呆滞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我站在门外,看着这一幕,手脚冰凉。

我这才明白。

许照凝,从一开始,就知道了一切。

他什么都没说,不是他不在乎,也不是他没证据。

他只是在等。

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,给对方致命一击。

这个家伙……

他的心思,到底有多深沉?

8

人证物证俱在,公孙宇想赖也赖不掉了。

蓄意伤害同窗,还是在院内大比这种重要的场合。

这事,闹大了。

山长亲自出面,宣布了对公孙宇的处理结果。

革除学籍,永不录用。

这对一个读书人来说,比杀了他还难受。

这意味着,他这辈子的仕途,彻底完了。

公孙宇的爹,吏部侍郎,亲自来书院领人。

他低声下气地跟山长求情,送了无数珍宝,但山长这次铁了心,不给面子。

青麓书院的百年声誉,不能毁在一个纨绔子弟手里。

公孙宇被带走的那天,形销骨立,眼神怨毒。

他经过许照凝身边时,停了下来,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:“你等着,我不会放过你的。”

许照凝看都没看他。

就好像他是个透明人。

这件事,在书院引起了轩然大波。

大家看许照凝的眼神,彻底变了。

从之前的“疯子”、“异类”,变成了“敬畏”和“恐惧”。

没人再敢惹他。

连走路都绕着他。

我的待遇,也跟着水涨船高。

因为我是唯一一个,在这件事里,从头到尾都站在许照凝这边的人。

虽然我只是动了动嘴皮子,什么忙都没帮上。

但大家都觉得,我跟许照凝是一伙的。

现在,不少人开始主动跟我打招呼,甚至给我带早饭。

就连之前排挤我的柳飞燕,见到我,都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。

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“尊重”。

但我心里,一点也高兴不起来。

因为我知道,他们怕的不是我,是许照凝。

那天,我终于鼓起勇气,找到了许照凝。

他在后山的亭子里看书。

我走过去,在他身边坐下。

“那个……谢谢你。”我憋了半天,说出这么一句。

他没抬头,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我又说:“公孙宇他……他会不会报复你?他爹毕竟是侍郎。”

许照凝终于把书放下了。

他转过头,看着我。

他的眼睛很亮,亮得让人不敢直视。

他说:“卫哲,你觉得,是遵守规则的人可怕,还是不遵守规则的人可怕?”

我愣住了,不知道怎么回答。

他又说:“公孙宇这种人,习惯了用规则之外的手段去解决问题。因为他知道,在规则之内,他赢不了。但这种手段,见不得光。”

“他今天敢用惊风草害我,明天就可能用更卑劣的手段去害别人。这种人,一旦开了头,就收不住手。”

“所以,对付这种人,不能讲道理,也不能讲情面。”

“你必须比他更狠,比他更不讲规则。”

“你要一次性,把他打死。让他再也爬不起来。”

我听得冷汗都下来了。

我看着他那张清秀绝伦的脸,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寒意。

我一直以为,他只是聪明,只是清醒。

现在我才知道。

他的骨子里,藏着一头猛兽。

一头,冷静、精准、且毫不留情的猛兽。

9

公孙宇被开除后,书院里安静了许多。

但所有人都知道,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。

公孙家,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。

果然,没过几天,一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。

朝廷派了巡查御史,要来巡视各大书院的学风学纪。

带队的,是都察院左都御史,陈御史。

谁都知道,陈御史,是吏部侍郎公孙大人的门生。

这是冲着青麓书院来的。

更准确地说,是冲着许照凝来的。

一时间,书院里人心惶惶。

山长连着开了好几次会,让所有夫子和学生,都打起精神,谨言慎行,千万不能出岔子。

尤其是许照凝。

山长亲自找他谈了话。

谈了什么,没人知道。

只知道那天之后,许照凝变得更加沉默了。

他依然每天上课,看书,练字。

好像外界的风风雨雨,都与他无关。

但我知道,他在准备。

他在准备迎接一场,比院内大比更凶险的战斗。

巡查组进驻书院那天,排场很大。

陈御史坐着八抬大轿,前后跟着几十个官兵,威风凛凛。

他长了一张扑克脸,不苟言笑,眼神像鹰一样锐利。

他第一件事,就是召集全院师生,训话。

话里话外,都在敲打青麓书院,说我们恃才傲物,不敬师长,学风败坏。

矛头直指许照凝。

山长的脸,一直很难看。

训完话,陈御史就开始了所谓的“巡查”。

他不去查教学,不去查账目。

而是专门找学生谈话,问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。

尤其是关于许照凝的。

“那个许照凝,平时是不是很狂妄?”

“他是不是顶撞过夫子?”

“听说他还打过人?”

这摆明了,就是要罗织罪名,把许照凝往死里整。

书院里,风气一下子就变了。

之前那些佩服许照凝的人,现在都噤若寒蝉。

甚至有人为了讨好御史,开始说许照凝的坏话。

墙倒众人推。

人性,有时候就是这么现实。

我看着这一切,心里又气又急。

我想帮许照凝,却无能为力。

在绝对的权力面前,我们这些普通学生,就像蝼蚁一样。

我去找许照凝。

他正在院子里,用一把小刀,很专注地削一根竹子。

我问他:“你……你打算怎么办?”

他头也不抬:“等。”

“等?”我不解,“等什么?等他们把罪名都安在你头上吗?”

他停下手中的刀,抬起头,看了我一眼。

“卫哲,你知道水坝是怎么垮的吗?”

我摇摇头。

他说:“不是因为外面的水流太急,而是因为,堤坝的内部,先出现了一条小小的裂缝。”

“然后,这条裂缝,会越来越大,越来越大。”

“直到最后,轰然一声,彻底崩塌。”

我好像懂了,又好像没懂。

他到底在等什么?

10

巡查组在书院待了三天。

这三天,对青麓书院来说,是度日如年。

陈御史和他的人,就像一群苍蝇,无孔不入。

他们翻阅了所有的学籍档案,查了历年的考试成绩。

最后,他们拿着一本厚厚的卷宗,找到了山长。

罪名,都安好了。

一,不敬师长,顶撞山长,目无尊卑。

二,恃才傲物,扰乱课堂,败坏学风。

三,心狠手辣,构陷同窗,致使其被开除。

条条都是大罪。

任何一条,都足以让许照凝身败名裂,永世不得翻身。

陈御史把卷宗拍在桌上,冷冷地看着山长:“山长,对于这个许照凝,你作何解释?”

山长脸色惨白,嘴唇哆嗦着,说不出话。

“来人!”陈御史喝道,“去把许照凝给我抓来!”

两个官兵,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。

所有人都以为,许照凝完了。

青麓书院,也要跟着蒙羞。

就在这时。

许照凝自己走了进来。

他身后,还跟着一个人。

是戒律堂的张夫子。

许照凝手里,也拿着一个卷宗。

他走到大堂中央,没有看陈御史,而是先对山长行了一礼。

然后,他转向陈御史,平静地说:“陈大人,在我认罪之前,可否容学生,也呈上一份东西?”

陈御史皱了皱眉,冷哼一声:“死到临头,还想耍什么花样?”

许照凝不理他,直接把手里的卷宗,递给了张夫子。

“张夫子,这份,是我这几日,整理出的青麓书院近十年来,所有院内大比的原始考卷,以及历届考生的入学档案。请您过目。”

张夫子疑惑地接过卷宗,翻看了起来。

越看,他的脸色越凝重。

越看,他的手抖得越厉害。

最后,他猛地抬起头,看着山长,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。

“山长……这……这……”

山长也一脸茫然。

许照凝的声音,再次响起,不大,却像惊雷一样在大堂炸开。

“陈大人,您说我构陷同窗公孙宇。那么,您是否知道,这位公孙宇同窗,当初是如何进入青麓书院的吗?”

“他的入学考试,策论一篇,错字连篇,狗屁不通。算学一门,十题错了九题。”

“这样的成绩,是如何通过青麓书院严苛的考核的?”

陈御史脸色一变:“你……你血口喷人!”

“我是不是血口喷人,原始考卷就在这里。”许照凝指了指张夫子手里的卷宗。

“不止是他。柳飞燕的哥哥柳子文,三年前的魁首,他的那篇惊才绝艳的策论,为何与江南大儒徐先生三年前在《文汇报》上发表的一篇文章,有七成相似?”

“还有吏部王侍郎的公子,户部李主事的侄子……这十年来,通过不正当手段,舞弊入学、考试作弊、甚至冒名顶替的,一共三十七人!”

“这三十七人,如今,大多身居要职。”

“他们背后,牵扯着多少家族,多少利益,我想,不用我多说了吧。”

整个大堂,死一般的寂静。

所有人都被这个惊天大案,震得魂飞魄散。

山长的身体,开始摇摇欲坠。

陈御史的脸,已经毫无血色。

他指着许照凝,声音都在发颤:“你……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……”

许照凝笑了。

这是我第一次,看到他笑。

那笑容,很淡,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冰冷。

“要想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”

“大人,现在,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,到底是谁,在败坏学风?到底是谁,该被革除功名了?”

11

事情,已经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控制。

一场针对许照凝的个人批斗会,演变成了一桩震动朝野的科举舞弊大案。

陈御史傻了。

他本来是来报复的,是来当猎人的。

结果一转眼,自己成了猎物。

他带来的那些罪名,跟许照凝扔出来的这个重磅炸弹一比,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。

山长也瘫了。

他作为书院的掌舵人,出了这么大的丑闻,他的仕途和名声,全完了。

他看着许照凝,眼神里充满了恐惧。

他终于明白,自己从一开始,就看错了这个人。

这不是一个狂妄的学生。

这是一个,能掀翻整张桌子的魔鬼。

张夫子拿着那份卷宗,手都在抖。

他一生铁面无私,最恨的就是舞弊。

他当即表示,要亲自将这份卷宗,上呈圣听。

陈御史知道,自己完了。

公孙家,也完了。

这桩案子一旦捅出去,所有牵扯其中的人,一个都跑不掉。

他看着许照凝,像是看一个怪物。

他不明白,一个十几岁的少年,是如何在短短几天之内,查到这么多陈年旧案,还找到了确凿的证据。

他不知道。

许照凝有过目不忘的本领。

他更不知道,许照凝的逻辑和推演能力,有多么恐怖。

他只用了三天时间,就把书院里,近二十年的档案翻了个遍。

然后,通过蛛丝马迹,把所有不合常理的地方,串联了起来,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真相。

这就是许照凝。

他不做则已。

一做,就是釜底抽薪,赶尽杀绝。

他不仅要洗清自己的冤屈。

他还要把所有想踩他的人,连同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,一起拔掉。

让你永世不得翻身。

大堂里,乱成一团。

陈御史面如死灰,山长捶胸顿足。

只有许照凝,站在中央,神色平静。

他看着这出由他亲手导演的闹剧,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。

好像这一切,都与他无关。

我站在人群后面,看着他。

我突然想起,他那天在后山跟我说的话。

水坝,是怎么垮的?

是因为内部,先出现了一条裂缝。

他等了这么久,不是在等死。

他是在等。

等陈御史把所有人都叫来,等所有人都以为他输定了的时候。

他才把那条小小的裂缝,变成一个巨大的窟窿。

然后,让洪水,淹没所有的人。

12

青麓书院科举舞弊案,震惊朝野。

皇帝震怒,下令彻查。

吏部侍郎公孙家,倒了。

都察院左都御史陈御史,下了大狱。

其他牵扯其中的三十多个家族,非富即贵,也全都受到了牵连。

一时间,京城官场,风声鹤唳。

青麓书院,也进行了大换血。

山长引咎辞官,回乡养老。

好几个夫子,因为失察之罪,被免职。

铁面无私的张夫子,成了新的山长。

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,许照凝,则成了整个大周朝的英雄。

他以一人之力,揭开了科举制度下最大的毒瘤。

皇帝亲自召见了他,对他大加赞赏,要封他做官。

所有人都以为,许照凝要一步登天,平步青云了。

他将成为大周朝最年轻的官员,前途不可限量。

我们这些同窗,看他的眼神,已经从敬畏,变成了崇拜。

我更是与有荣焉。

我卫哲,可是和传奇人物许照凝,当过同窗的人!

这件事,够我吹一辈子了。

然而。

就在所有人都以为,故事会有一个完美结局的时候。

许照凝,又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情。

他拒绝了皇帝的封赏。

不仅如此。

他还在第二天,向新任山长张夫子,递交了退学申请。

他说,他要回家了。

这个消息传来,所有人都疯了。

放着大好的官不做,放着青麓书院第一才子的名头不要,他要回家?

回家干什么?种田吗?

张夫子亲自挽留他,苦口婆心劝了一下午。

没用。

许照凝去意已决。

他走的那天,是我去送的他。

还是那身简单的青色布衣,一个不大的包袱,里面装着几本书。

他来的时候,孑然一身。

走的时候,也一样。

好像在青麓书院这几个月的腥风血雨,对他来说,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旅行。

我送他到书院门口。

我终于忍不住,问出了那个憋在我心里很久的问题。

“你……你到底是为了什么?”

我问:“你做了这么多,扳倒了那么多人,不就是为了功名,为了前途吗?现在机会就在眼前,你为什么又要走?”

他停下脚步,转过身。

夕阳照在他脸上,给他那张清冷的脸,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。

他看着我,笑了。

还是那种很淡的笑。

“谁告诉你,我做这些是为了功名?”

我愣住了:“那你是为了什么?”

他说:“我来青麓书院,只是为了完成和我爷爷的一个约定。”

“我爷爷说,如果我能拿到青麓书院的魁首,他就允许我,以后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。”

“我做到了。”

“现在,我要回家,陪我爷爷,种花,养鸟,过我的小日子去了。”

我的脑子,“嗡”的一声。

一片空白。

我张大了嘴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原来……是这样?

原来,我们所有人,从一开始,就搞错了?

我们以为他在争,在抢,在为了名利而战。

公孙宇他们,把他当成仕途上的绊脚石,想置他于死地。

山长夫子们,把他当成一个难以管教的刺头。

就连我,也以为他心怀大志,城府深沉。

结果,搞了半天。

他只是来……考个试?

我们所有人,在他眼里,可能都跟路边的蚂蚁,没什么区别。

我们费尽心机,斗得你死我活。

而他,只是路过,顺便踩了一脚。

我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,在夕阳下越拉越长。

我突然觉得,他不是怪物。

我也不是傻子。

他,可能根本就不是人。

他是一个,来自更高维度的存在。

只是恰好,路过了我们这个,充满了愚蠢和纷争的世界。

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1:23:4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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