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姨在我家客厅准时准点地“心脏病发作”,起因是我拒绝把爸妈给我买的婚房,过户给她刚上大学的宝贝儿子。
她带来的七大姑八大姨瞬间把我围住,声泪俱下地控诉我的不孝,表弟王浩甚至开了直播,标题是“冷血表姐为一套房逼死长辈”。我妈快要跪下了,抓着我的手求我:“知知,不就是一套房子吗?你大姨的命要紧啊!”
他们不知道,那个被他们花重金请来、准备给我扣上“间接杀人”帽子的“急救专家”,是我忠实粉丝群的群主。更不知道,这场赚取同情和打赏的直播,正通过我后台设置的特殊端口,实时转播给市反诈中心和税务稽查大队。
这场戏,他们演得很好。可惜,他们选错了唯一的观众。
1
我大姨刘凤霞女士,选择在我家客厅的沙发上,表演原地去世。
她的四肢极具戏剧性地抽搐着,嘴里念念有词,翻来覆去就一句:“我的心……我的心好痛啊……我不活了……”
旁边的表弟王浩,一个身高一米八体重也一米八的巨婴,非但没打120,反而熟练地掏出手机,打开了直播。
镜头怼着我大姨惨白的脸,王浩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。
“家人们,你们看啊!我妈被这个黑心烂肝的表姐气得心脏病发了!就为了一套房子啊!她就要逼死自己的亲大姨啊!”
我,姜知,就是那个黑心烂肝的表姐。
我正慢悠悠地给自己削一个苹果,咔嚓一声,很脆。
事情很简单。
我妈一个电话把我从我自己的小窝里叫回来,说家里有大事商量。
我一进门,好家伙,乌泱泱一片,三姑六婆,全是我大姨刘凤霞的亲友团。
刘凤霞女士,是我妈的亲姐姐,也是我们老姜家的一朵旷世奇葩。
她一辈子的人生信条就是:别人的就是我的,我儿子的更是我的。
今天的主题,是我爸妈前两年给我买的那套小三居。
“知知啊,”刘凤霞翘着兰花指,呷了一口我妈刚泡的龙井,“你看你,一个女孩子家家的,要那么大房子干嘛?你弟浩浩,以后是要娶媳妇的。没房子,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?”
我点点头,诚恳地说:“大姨说得对。所以你们该努力赚钱给表弟买房啊。”
刘凤霞的脸僵了一下。
“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?我们不是一家人吗?你那套房子,空着也是空着,先过户给你弟,解了燃眉之急。等你结婚,我们再想办法。”
我乐了,把苹果核精准地扔进垃圾桶。
“想什么办法?给我画个饼吗?不好意思,我减肥,不吃碳水。”
王浩在旁边哼了一声:“表姐,你都**十了还没对象,那房子给你也是浪费。给我怎么了?我是咱们王家唯一的根!”
他姓王,我姓姜,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有皇位要继承。
我妈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,手心都急出汗了,拉着我的衣角小声说:“知知,好好说话,都是亲戚。”
我还没开口,刘凤霞女士就开始了她的表演。
她捂住胸口,一副喘不上气的样子,身子一软就倒在了沙发上。
于是,就有了开头那一幕。
直播间里,不明真相的“家人们”义愤填膺。
【这什么表姐啊?太恶毒了!】
【阿姨好可怜,快打120啊!】
【为了房子六亲不认,这种人就该被网暴!】
【弟弟别哭,我们给你刷礼物,凑钱给阿姨看病!】
王浩看着屏幕上不断飞过的跑车和火箭,哭得更起劲了。
他一边哭,一边不忘给我一个挑衅的眼神。
我妈急得团团转,上来就要抢我的手机。
“快!快给你弟转钱!你大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我怎么跟你姥姥交代!”
我往后一退,避开她的手,打开手机外放,点开了一个叫“社区老年健康互助群”的微信群。
里面,社区网格员李姐清亮的声音传了出来。
“@所有人,紧急通知!最近出现一种新型直播诈骗!专挑家庭矛盾下手,直播卖惨,博取同情骗取打赏!已有多个家庭上当受骗,涉案金额巨大!大家千万要警惕!”
我把音量调到最大。
客厅里,瞬间安静了。
刘凤霞的抽搐停了。
王浩的哭声卡在了喉咙里。
直播间里,弹幕也停滞了一秒,然后画风突变。
【卧槽?新型诈骗?】
【主播,你妈这病……是预约好的吗?】
【演技不错,下次别演了。】
王浩的脸,红一阵白一阵,跟调色盘似的。
他慌忙想要关掉直播。
我慢悠悠地走过去,对着他的手机镜头,露出一个职业假笑。
“大家好,我是他表姐。我刚报了警,顺便也通知了税务部门。听说直播收入超过一定额度,是要补税的哦。”
“对了,利用网络散布谣言,骗取不特定多数人财物,好像……叫诈骗罪?”
我话音刚落。
“垂死”的刘凤霞女士,一个鲤鱼打挺,从沙发上坐了起来。
她指着我的鼻子,也不喘了,也不心痛了。
“姜知!你个小畜生!你敢报警?!”
2
刘凤霞女士中气十足的怒吼,响彻整个客厅。
直播间里,已经炸开了锅。
【我靠!医学奇迹啊!一句话就给救活了!】
【这哪里是心脏病,这是装病吧?】
【主播一家都是演员?搁这儿拍短剧呢?】
【已举报,不谢。】
王浩的脸彻底变成了猪肝色,他手忙脚乱地关掉了直播,但为时已晚。
那段“医学奇迹”的视频,已经被手快的网友录屏,开始在各种社交平台病毒式传播。
标题五花八门。
《震惊!孝子直播救母,一句报警令其原地复活!》
《年度最佳戏精,为抢侄女房产,亲大姨上演碰瓷式心梗》
刘凤霞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。
她所有的怒火都集中在了我身上。
“姜知!你翅膀硬了是吧!我可是你亲大姨!你为了套破房子,就要把我往死里逼?”
她身后的七大姑八大姨也立刻找到了主心骨,纷纷对我口诛笔伐。
“就是啊知知,你怎么这么不懂事?”
“你大姨从小多疼你啊,你忘了?”
“一家人,最重要的就是和和气气,你这么闹,像什么样子?”
我差点被这帮人的逻辑气笑了。
从小疼我?
是说她每次来我家,都把我房间翻个底朝天,看见喜欢的就直接拿走,美其名曰“帮你收着”吗?
还是说,我小时候得的奖状,被她全部撕掉,用来给她儿子王浩折纸飞机?
我妈在一旁急得搓手,她就是这种性格,一辈子被人欺负,不懂反抗,还总想息事宁人。
“知知,少说两句。大姨也是为了浩浩好。”她拉着我,声音里带着恳求,“咱们家也不差这一套房,就……就算了吧?”
“算了?”我看着我妈,觉得有点可悲,“妈,这套房子,是爸辛苦半辈子,在工地上拿命换来的。你说算了?”
我爸是个建筑工程师,常年跟项目,风吹日晒,一身的职业病。
这套房子,几乎是他血汗的结晶。
提到我爸,我妈的脸色白了白,但还是喏喏地说:“可……可那不是你大姨吗?”
“大姨就可以抢吗?”我反问。
刘凤霞见我妈这边有松动的迹象,气焰更嚣张了。
她一屁股坐回沙发上,翘起二郎腿。
“姜玉芬(我妈的名字),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!你女儿这么对我,就是你没教好!这房子,你们今天给也得给,不给也得给!不然,我就去你单位闹,去知知她爸的工地闹!我看你们的脸往哪儿搁!”
这就是她惯用的伎俩,撒泼打滚,道德绑架。
过去二十多年,我妈就在她这一招下,吃了无数的亏。
王浩也缓过神来了,他恶狠狠地瞪着我。
“姜知,你等着!我今天就把视频发到家族群,发到你所有同学群里!让大家都看看,你是个什么样的人!”
“好啊。”我拿出手机,点开一个文件夹,里面全是精心剪辑过的视频和音频。
我当着所有人的面,点开了第一个视频。
视频里,是上个月的家庭聚会。
刘凤霞喝得有点多,搂着王浩的肩膀,满面红光地对一桌子亲戚吹牛。
“我家浩浩,以后是要当大老板的!他表姐那套房,我早就盘算好了,那就是我们浩浩的婚房!她一个女孩子,早晚是泼出去的水,留着房子干嘛?便宜外人吗?”
视频里,王浩一脸得意,还冲着镜头比了个耶。
我又点开一段音频。
是昨天晚上,刘凤霞给我妈打的电话。我提前在我妈手机里装了自动录音软件。
“玉芬啊,明天我带人过去,你就装作为难的样子,哭一哭。知知那死丫头犟,但她心软,看你哭了,肯定就松口了。咱们里应外合,一举把房子拿下!”
两段音视频放完,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七大姑八大姨们的表情,精彩纷呈。
她们看刘凤霞的眼神,充满了鄙夷和疏远。
刘凤霞的脸,从红到紫,再从紫到青。
她指着我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我把手机收起来,走到她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“大姨,现代社会,讲究证据。你刚才那场戏,演得不错,可惜,剧本太烂,导演不行,演员更是漏洞百出。”
我顿了顿,凑到她耳边,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:
“忘了告诉你,我大学专业,是导演系。专门研究的就是剧本和表演。”
“而且,我最擅长的,是把别人的悲剧,拍成喜剧。”
刘凤霞的眼睛,瞬间瞪得像铜铃。
3
刘凤霞大概是被我那句“导演系”给震住了,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。
她可能在想,一个学导演的,怎么会这么阴险?
这不符合剧本里“艺术生头脑简单”的人设。
王浩的脑子显然比他妈转得快一点。
他跳了起来,指着我吼:“你……你这是侵犯隐私!我要告你!”
“告我?”我笑了,“好啊,你去告。正好让警察叔叔评评理,是偷录你们策划抢劫的证据犯法,还是你们合伙诈骗,聚众寻衅滋事犯法。”
我掏出手机,作势要拨号。
“110是吧?我号码背得可熟了。”
王浩瞬间就蔫了。
他这种欺软怕硬的货色,也就敢在网上重拳出击,现实里怂得比谁都快。
那群刚才还义愤填膺的亲友团,此刻更是作鸟兽散。
一个大妈尴尬地笑了笑:“哎呀,我家里还炖着汤呢!”
另一个眼疾手快:“我想起来了,我约了人打麻将!”
不到一分钟,客厅里就只剩下刘凤霞和王浩母子俩,以及快要石化的我妈。
刘凤霞看着空荡荡的客厅,终于意识到,她这次踢到铁板了。
但她这种人,是永远不会承认自己错的。
她把所有的怨气,都撒向了我妈。
“姜玉芬!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!她就是要气死我啊!你今天不给我个交代,我跟你没完!”
她说着,就朝我妈扑了过去,作势要撕打。
我妈吓得连连后退。
我一个箭步上前,挡在我妈身前,抓住了刘凤霞的手腕。
她的手腕又干又瘦,但力气不小。
“有事说事,别动手。”我的声音冷了下来。
“我打我亲妹妹,关你屁事!”刘凤霞挣扎着。
“她是我妈。”我手上加了点力气,刘凤霞立刻疼得龇牙咧嘴,“你再动她一下试试。”
我的眼神可能有点吓人,刘凤汀一下子不敢动了。
她愣愣地看着我,好像第一天认识我。
是啊,在他们眼里,我姜知,一直是个沉默寡言,甚至有点内向的“书呆子”。
什么时候,变得这么有攻击性了?
我甩开她的手,拉着我妈坐到旁边的椅子上。
我妈还在发抖,看着我,眼神复杂,有害怕,有担忧,也有一丝……解脱?
我没理会刘凤霞母子,而是平静地对我妈说:
“妈,这么多年,你受的委屈,够了。从今天起,我们家不欢迎他们。以后他们再来,你直接关门。他们要是敢闹,你就报警。天塌下来,有我,有爸,给你撑着。”
我妈的眼圈,一下子就红了。
她看着我,嘴唇动了动,最终点了点头。
我知道,她心里那堵墙,今天终于被我推倒了一角。
刘凤霞见我妈这边指望不上了,又开始新的表演。
她一屁股坐在地上,开始嚎啕大哭。
“我没法活了啊!亲妹妹和外甥女合起伙来欺负我这个孤老婆子啊!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!”
王浩也跟着他妈坐在地上,哭得比他妈还惨。
“我爸死得早,我们娘俩相依为命,就想有个家,怎么就这么难啊!”
他俩一唱一和,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是什么人间地狱。
我冷眼看着他们。
等他们哭得差不多了,嗓子都哑了,我才慢悠悠地开口。
“哭完了吗?”
“哭完了,就该谈点正事了。”
我拿出手机,点开一个计算器。
“大姨,咱们来算笔账吧。”
“从我十岁开始,你每次来我家,顺走的零食玩具,我就不算了。咱们从你借钱开始算。”
“十五年前,你跟我妈借了五千块钱,说给表弟交学费,没还。”
“十年前,你又借了两万,说要开个杂货铺,本钱都赔光了,也没还。”
“五年前,表弟打游戏,把人号盗了,赔了人家三万块,这钱,也是从我们家拿的。”
我每说一笔,刘凤霞的哭声就小一分。
王浩已经完全不哭了,低着头,脸涨得通红。
“这些年,零零总总加起来,本金一共是五万五千块。按照银行同期最低的贷款利率,算上利滚利……我看看啊……”
我装模作样地按着计算器。
“到现在,本息合计,大概是十一万三千六百七十二块五毛。”
“大姨,你看,是我把钱转给你,还是你现在就写张欠条?”
刘凤霞彻底傻眼了。
她可能做梦都没想到,我这个晚辈,居然跟她算起了陈年旧账。
“你……你胡说!哪有那么多!”她结结巴巴地说。
“我有证据。”我晃了晃手机,“我妈有个记账的习惯,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。转账记录,我刚刚也从银行APP里导出来了。”
“要不,我们现在就去法院?”
我笑眯眯地看着她,“听说现在对老赖,惩罚力度挺大的。限制高消费,不能坐飞机高铁,子女上学就业都会受影响。”
“王浩,”我转向他,“你不是快毕业了吗?要是档案里多了个‘失信被执行人子女’的标签,考公考编,恐怕有点难度吧?”
“轰”的一声,王浩的脑袋里,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。
4
“考公”两个字,就像一把精准的利剑,瞬间击中了王浩的命门。
他这种眼高手低,啥也不会的废物,唯一的出路,就是指望刘凤霞托关系,把他塞进某个事业单位,混吃等死。
如果因为“失信被执行人子女”这个身份被卡住,那他的人生规划,就彻底泡汤了。
王浩猛地从地上站起来,一把拉住刘凤霞的胳膊。
“妈!她说的……是真的吗?”他的声音都在发抖。
“什么真的假的!她吓唬你呢!”刘凤霞嘴上虽然硬,但眼神已经开始躲闪。
她当然知道是真的。
她只是没想到,我居然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,连证据都准备好了。
“大姨,我没吓唬你们。”我点开手机上的一个法律科普短视频,把音量开到最大。
里面一个戴眼镜的律师,字正腔圆地解释着成为“老赖”的各种严重后果。
“……子女将无法就读高收费私立学校,报考军校、警校、公务员等,都将受到严格限制……”
视频的声音,在安静的客厅里,格外刺耳。
王浩的脸,彻底白了。
他不是傻子,他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。
这些法律条文,网上随便一搜就有。
“妈!你到底欠了多少钱?!”王浩的语气,已经带上了质问和恐慌。
刘凤霞被儿子这么一吼,也慌了神。
“我……我都是为了谁啊!还不是为了你!”她反驳道,“我要不是想给你攒钱买房娶媳妇,我用得着去借钱吗?”
“那你倒是还啊!”王浩急得跳脚,“现在好了,房子没要到,还要背一身债!我的前途要是毁了,我跟你没完!”
母子俩,因为还没到手的利益,就这么当着我的面,内讧了。
真是……精彩。
我抱着胳膊,靠在墙上,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狗咬狗。
我妈在旁边,看得目瞪口呆,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她那个强悍的姐姐,如此狼狈。
刘凤霞被王浩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他骂:“你个小白眼狼!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,你现在为了个破工作,就跟我翻脸?”
王浩也不甘示弱:“你要是真为我好,就不该来抢表姐的房子!现在把人得罪了,工作也要黄了,我以后怎么办?”
眼看他们就要从“文斗”升级成“武斗”,我才不紧不慢地清了清嗓子。
“行了,别吵了。”
“欠债还钱,天经地义。大姨,今天之内,十一万三千六百七十二块五毛,转到我妈账上。不然,我们法庭见。”
我给他们下了最后通牒。
“我没钱!”刘凤霞脱口而出,随即又觉得这话没底气,补充道,“你逼死我,我也没钱!”
“你没钱?”我笑了,“大姨,你是不是忘了,你上个月刚在朋友圈炫耀,说你炒股赚了二十万?”
我点开微信,找到了她那条朋友圈。
配图是红彤彤的股票K线图,和一张她戴着大金链子,在高级餐厅吃饭的自拍。
文案是:“小赚一笔,犒劳一下自己。感谢X老师带我飞!”
我把手机屏幕怼到她面前。
“这金链子,看着得有二两重吧?还有这顿饭,人均没有一千下不来吧?”
“你这日子,过得比我们家滋润多了。怎么会没钱还呢?”
刘凤霞的脸,瞬间憋成了酱紫色。
她那条朋友圈,是设置了分组的,只对她那些穷亲戚可见,目的就是为了炫耀。
她万万没想到,我这个“穷外甥女”,不仅看见了,还截图了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她指着我,气得说不出话来。
“大姨,我再给你指条明路。”我好心好意地建议,“王浩不是在直播吗?挺有天赋的。让他开个直播,主题就叫《我妈是老赖》,在线求好心人刷礼物,帮他还债。说不定,一个晚上就凑够了。”
“这叫流量变现,现在流行这个。”
“噗——”
王浩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。
让他直播承认他妈是老赖?
这比杀了他还难受。
刘凤霞终于撑不住了。
她看着我,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。
她发现,她过去所有对付我妈的手段,在我这里,全部失效。
我软硬不吃,油盐不进,而且,好像总能抓住她最疼的那个点,狠狠地踩下去。
“我……我还……”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。
“但是,我没那么多……”
“没关系。”我打断她,“有多少,先还多少。剩下的,写欠条。按月还,利息照算。”
我从茶几下摸出纸和笔,拍在她面前。
“写吧。”
那语气,不容置疑。
刘凤霞看着眼前的纸笔,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我,和一脸绝望的儿子。
她知道,今天这钱,她不还也得还。
这场闹剧,她输得一败涂地。
5
刘凤霞颤抖着手,在纸上写下了欠条。
王浩在一旁,跟个斗败的公鸡一样,垂头丧气。
我拿起欠条,吹了吹上面还没干的墨迹,仔细检查了一遍。
金额,日期,还款计划,签名,红手印,一应俱全。
很标准。
“好了。”我把欠条收好,拍了拍手,“钱,记得按时打到我妈卡上。如果逾期……”
我拖长了音调,笑眯眯地看着他们,“后果自负。”
刘凤霞母子俩,如蒙大赦,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,逃也似的冲出了我家大门。
那背影,要多狼狈有多狼狈。
客厅里,终于恢复了安静。
我妈还坐在椅子上,有点没缓过神来。
她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和探究,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我这个女儿。
“知知……”她喃喃地开口,“你……你怎么会……”
“会什么?”我给自己倒了杯水,一饮而尽,刚才说了太多话,口干舌燥。
“会把大姨逼到这个份上?”
“妈,这不是我逼她,是她自己把路走绝了。”
我说,“如果今天我不这么做,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?”
“后果就是,房子被他们抢走,爸妈一辈子的心血打水漂。然后,他们会变本加厉,下一次,他们会要你的工资卡,要爸的养老金。人的贪欲,是无底洞。你退一步,他们就会进一百步。”
我妈沉默了。
她不傻,这些道理,她都懂。
只是几十年的姐妹情分,和根深蒂固的“家和万事兴”观念,让她一次又一次地选择妥协。
“可她毕竟是你大姨……”我妈还是有点于心不忍。
“妈,亲戚是用来相互扶持的,不是用来吸血的。她要是真把我们当亲人,就不会做出今天这种事。”
我走到她身边,蹲下来,握住她的手。
她的手很凉。
“妈,你和我爸,才是我最亲的人。谁要是敢欺负你们,我跟谁拼命。”
“以前我小,没能力保护你们。现在我长大了,我不会再让任何人,占我们家一分钱的便宜。”
我的话,似乎触动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。
她的眼泪,终于掉了下来。
但这一次,不是委屈和害怕的眼泪,而是释放和感动的眼泪。
她抱着我,哭得像个孩子。
“知知……妈对不起你……妈太没用了……”
我轻轻拍着她的背。
“不,你是我最好的妈妈。”
我知道,从今天起,我妈会慢慢地变得坚强起来。
安抚好我妈,我回到自己房间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其实,刚才跟刘凤霞对峙,我也很紧张。
手心全是汗。
但我知道,我不能退。
这是我们家的战争,而我,必须是那个冲在最前面的将军。
我打开电脑,登录了一个加密的网站。
屏幕上,一个代号为“裁决者”的账号,收到了几条新消息。
“老师,‘都市吸血鬼’专案的素材收到了吗?够不够劲爆?”
“老师,我把我妈碰瓷的全过程都录下来了,够不够申请‘奇葩家属现形记’栏目的精华帖?”
“老师,我按照您教的方法,成功让我那个赌鬼舅舅签了断绝关系协议书,太感谢您了!”
我,姜知,导演系毕业的高材生。
明面上的身份,是一个在家待业,靠父母养活的啃老族。
而我真正的职业,是一个专门处理各种奇葩家庭矛盾的网络咨询师,兼百万粉丝的情感法律博主。
我的账号,就叫“裁决者”。
专门“裁决”那些以亲情之名,行恶魔之事的人。
刚才对付刘凤霞的那一套,不过是我无数成功案例里,最基础的操作而已。
我看着屏幕上网友们发来的感谢信,笑了笑。
刘凤霞,王浩。
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?
不。
好戏,才刚刚开始。
我把王浩那段“医学奇迹”的直播录屏,配上我手里所有的音视频证据,精心剪辑成了一个五分钟的短视频。
视频的最后,我放上了刘凤霞亲手写下的那张欠条的高清特写。
然后,我把这个视频,用“裁决者”的账号,发了出去。
标题是:
【教科书级别的碰瓷式索要房产,全程高能,结局舒适。】
视频发布不到十分钟。
点赞,破万。
评论,破千。
转发,还在疯狂上涨。
我知道,刘凤霞女士,要“火”了。
6
网络的发酵速度,比我想象的还要快。
一夜之间,大姨为抢房产上演碰瓷式心梗这个话题,冲上了热搜前十。
视频被各大营销号疯狂转发,播放量突破了五千万。
评论区里,网友们的唾沫星子,几乎能把刘凤霞和王浩淹死。
【21世纪了,还有这种思想封建的老古董?侄女的房子凭什么给你儿子?】
【这演技,奥斯卡都欠她一座小金人啊!】
【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他妈装病,他在旁边直播圈钱,一家子绝配!】
【欠债还钱,天经地义!支持博主!就该这么对付无赖亲戚!】
我刷着评论,心情无比舒畅。
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。
对付刘凤霞这种要面子的人,让她在全国人民面前丢尽脸面,比杀了她还难受。
第二天一早,我还在睡梦中,就被我妈的尖叫声吵醒了。
我冲出房间,看到我妈举着手机,满脸惊恐。
“知知!不好了!你大姨……你大姨上新闻了!”
我凑过去一看,手机上是本地早间新闻的推送。
标题十分醒目:【女子为索要侄女房产恶意碰瓷,网络直播引发众怒】。
配图,正是王浩直播时,刘凤霞那张扭曲的脸。
“这……这是怎么回事?”我妈的声音都在颤抖。
“妈,你别怕。”我安抚她,“这是她咎由自取。做了坏事,就该有被曝光的觉悟。”
我妈还是忧心忡忡:“可这闹得也太大了……你大姨以后还怎么做人啊?”
“她都不在乎我们怎么做人,我们管她干嘛?”我把她按在沙发上坐好,“妈,你记住,我们没做错任何事。该心虚的,是他们。”
话是这么说,但我知道,刘凤霞的报复,很快就会来。
果不其然,上午十点,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。
电话那头,是一个尖利的女人声音。
“是姜知吗?你个小贱人!你把我们家害惨了!我现在就去你家,我跟你同归于尽!”
是刘凤霞。
听起来,她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。
我冷静地说:“刘凤霞女士,你的电话已经被录音。如果你敢对我或者我的家人采取任何暴力行为,这段录音将作为你恐吓威胁的证据,立刻提交给警方。”
电话那头,沉默了。
几秒钟后,是气急败坏的挂断声。
我放下手机,眼神冷了下来。
看来,光是舆论压力,还不足以让她彻底死心。
她这种人,不见棺材不落泪。
那我就,送她一口棺材。
我登录了“裁决者”的账号,给我的一个“线人”发了条消息。
“帮我查个人,刘凤霞,女,52岁,住址在……”
这个线人,是我以前帮助过的一个粉丝,他是个技术很厉害的程序员,自愿成为我的“情报员”。
不到半个小时,线人就把刘凤霞的详细资料,发了过来。
看着资料上的内容,我的嘴角,勾起一抹冷笑。
原来,这位天天在亲戚面前哭穷,说自己守寡带孩子多不容易的刘凤霞女士,日子过得比谁都精彩。
资料显示,她名下,根本不止一套房。
她老公去世后,单位赔偿的抚恤金和保险金,加起来有七八十万。
她用这笔钱,在五年前,全款买了一套市中心的小户型公寓,现在每个月光租金就有四千多。
而她自己和王浩住的,是她老公单位分的福利房,根本不用花钱。
至于她朋友圈里那个带她炒股赚钱的“X老师”,其实是她新交的男朋友,一个比她小十岁的健身教练。
那个健身教练,开着她的车,住着她的房,还拿着她的钱在外面养了好几个小妹妹。
刘凤霞,纯纯的大冤种。
一边被小奶狗骗得团团转,一边还想来我家吸血,补贴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和吃软饭的男友。
我把这些资料,整理成一篇图文并茂的长文。
文章的标题,我都想好了。
《哭穷大姨的AB面:坐拥两套房产,豪掷千金包养小奶狗,却为一套婚房逼疯亲妹妹》。
我没有立刻把文章发出去。
我在等。
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,给她最致命的一击。
很快,机会就来了。
王浩那个蠢货,可能是觉得网上骂他的人太多,想挽回一点声誉。
他居然接受了一个本地小电视台的采访邀请。
在采访里,他声泪俱下,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为了保护母亲,不惜与“冷血”表姐对抗的孝子。
他还倒打一耙,说我发的那些音视频,都是恶意剪辑,断章取义。
“我表姐,她从小就嫉妒我,因为我是男孩,她不是。”
“她就是想毁了我们家!”
这篇采访一出来,舆论又开始有了新的风向。
一些不明真相的圣母,开始同情他们母子。
【也许真的有什么误会呢?】
【一个巴掌拍不响,表姐肯定也有问题。】
【弟弟看起来好可怜,我相信他。】
王浩似乎看到了希望,开始在网上疯狂卖惨。
刘凤霞也注册了账号,发了一篇声情并茂的小作文,讲述自己含辛茹苦拉扯儿子长大,如今却被亲外甥女逼得走投无路的故事。
母子俩的粉丝数,居然还涨了不少。
我看着手机屏幕,笑了。
就是现在。
我把那篇准备已久的长文,通过“裁裁决者”的账号,发了出去。
并且,在文章末尾,我@了那个采访王浩的电视台,以及我所在城市的所有主流媒体。
我还附上了一句话:
【欢迎媒体朋友查证,所有证据均可提供原始文件。另外,友情提示刘凤霞女士的男友,你的另外几位女朋友,好像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。】
鱼饵,已经撒下。
现在,就等着鱼儿上钩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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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那篇长文,就像一颗深水炸弹,在网络舆论场里,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如果说之前的视频,还只是家庭内部矛盾的曝光。
那么这篇文章,就是对刘凤霞和王浩母子人设的毁灭性打击。
“坐拥两套房产还哭穷?”
“拿亡夫的抚恤金养小奶狗?”
“儿子打肿脸充胖子,自己还是个啃老族?”
每一个爆点,都精准地踩在了大众的点上。
之前那些同情他们母子的圣母,瞬间觉得自己被耍了,纷纷倒戈,骂得比谁都凶。
【我靠!我瞎了眼了!居然还同情过这种人!】
【简直是刷新我的三观!太不要脸了!】
【那个健身教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建议严查!】
之前采访王浩的那个小电视台,成了最大的笑话。
他们的官方账号下面,全是嘲讽和谩骂。
【你们是新闻媒体还是垃圾回收站?什么人的采访都敢播?】
【不经核实就乱发新闻,职业素养呢?】
电视台为了挽回声誉,连夜删除了采访视频,并且发表了一篇道歉声明,表示将对新闻审核流程进行深刻反思。
王浩,彻底成了过街老鼠。
最精彩的,还是刘凤霞那边。
我最后那句“友情提示”,直接引爆了她和那个健身教练的后院。
据我的线人说,健身教练的几个女朋友,当天晚上就找到了刘凤霞的住处,几方人马打作一团,闹得鸡飞狗跳,最后警察都来了。
刘凤霞“被小三”还倒贴钱的事,瞬间传遍了整个小区。
她现在,连门都不敢出。
我妈看着手机上不断刷新的新闻,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魔幻现实主义的震惊中。
“你大姨她……她怎么会变成这样?”
“妈,她不是变成了这样,她一直都是这样。只是以前,我们被‘亲情’这块遮羞布蒙住了眼睛,看不清楚而已。”
我说。
我妈长长地叹了口气,没再说话。
我知道,她心里的那点不忍,已经被刘凤霞这一系列骚操作,消磨得一干二净了。
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,我本以为,刘凤霞母子会消停一段时间。
没想到,我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无耻程度。
两天后,一个自称是王浩代理律师的人,给我发了一封律师函。
律师函里,义正言辞地指控我侵犯他们的名誉权和隐私权,要求我立刻删除所有相关视频和文章,公开赔礼道歉,并赔偿精神损失费五十万元。
否则,就要起诉我。
我看着那封措辞严厉的律师函,笑了。
黔驴技穷了?开始玩法律威胁了?
跟我玩法律,他们还嫩了点。
我把律师函发给了我一个大学同学,她现在是国内顶尖律所的合伙人。
不到十分钟,同学就给我回了电话。
“知知,这律师函就是个纸老虎,吓唬人的。”
“你发布的内容,只要有事实依据,就不构成诽谤。至于隐私权,他们母子利用直播和采访,主动将家庭矛盾公开化,已经放弃了部分隐私权。而且,你曝光他们骗取打赏、隐瞒财产等行为,涉及公共利益,法律上是支持的。”
“你放心,这官司要是打起来,他们必输无疑。”
同学最后还补了一句:“对了,给你发函的这个律师,我查了一下,去年因为伪造证据,刚被吊销了律师执照。他现在就是个法律骗子。”
我挂了电话,心里有了数。
我没有理会那封律师函,反而把律师函的内容,和我同学的分析,以及那个假律师的黑历史,又整理成了一篇文章,发了出去。
标题是:【戏精母子再出昏招,竟聘请假律师发函威胁,是蠢还是坏?】
这篇文章,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网友们已经懒得骂了,直接开启了群嘲模式。
【哈哈哈哈!笑死我了!这是什么年度沙雕新闻?】
【没文化真可怕,请律师都找不到个真的。】
【建议这对母子,原地出道说相声吧,比现在有前途。】
那个假律师,也被网友人肉了出来,被他骗过的当事人纷纷站出来指证。
据说,他当天下午就被警察带走了。
刘凤霞母子,再一次,自掘坟墓。
这次之后,他们是真的消停了。
网络上,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。
那张十一万的欠条,第一个月的还款,也准时打到了我妈的卡上。
虽然只有区区两千块,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。
这场战争,我似乎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。
然而,我总觉得,事情没那么简单。
刘凤霞这种睚眦必报的人,真的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吗?
她会不会在酝酿着什么更阴险的报复?
我心里,始终有一丝不安。
而这种不安,很快就应验了。
8
生活平静了大约一个月。
这一个月里,刘凤霞母子仿佛从地球上消失了。
我妈甚至还担心地问过我,他们会不会想不开。
我只是冷笑,刘凤霞那种人,比谁都怕死。
然而,平静的湖面下,往往暗流汹涌。
这天下午,我正在家里剪辑一个新的视频素材,我爸的电话,突然打了进来。
他的声音,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愤怒。
“知知!你快来工地一趟!出大事了!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,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我爸所在的工地,正在竞标一个市里的重点项目,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个工程。
这个时候出事,后果不堪设想。
我火速赶到工地。
工地的项目部里,围满了人。
几个穿着制服的监管部门人员,表情严肃地在和我爸说着什么。
我爸的脸色,一片灰败。
看到我来了,我爸把我拉到一边,压低声音说:
“我们被人举报了。”
“举报我们偷工减料,使用劣质钢材。”
“现在,项目被紧急叫停,要接受全面调查。如果查实,我们公司不仅要面临巨额罚款,我……我可能还要负刑事责任。”
我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。
偷工减料?
这绝不可能!
我爸做了一辈子工程,最看重的就是质量和安全。
他常说,我们盖的房子,是要住人的,这是良心活,半点马虎不得。
他怎么可能做这种自毁长城的事?
“是谁举报的?”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“匿名举报。”我爸摇了摇头,满脸疲惫,“但是,他们提供的‘证据’,非常详细。连我们哪一批次的钢材有问题,都说得清清楚楚。现在,那些钢材已经被封存,送去检测了。”
我的心,沉了下去。
这么精准的举报,绝对是内部人干的。
而且,对方的目的,就是要一棍子把我爸打死。
我正想着,项目部外面,传来一阵喧哗。
我看到几辆车停了下来,车上下来几个人。
为首的,是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,是我们家公司的竞争对手,一个姓钱的老板。
而在钱老板身边,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王浩。
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,头发梳得油光锃亮,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。
看到我,他还挑衅地笑了笑。
那一瞬间,我什么都明白了。
是他们。
刘凤霞,王浩。
他们买通了工地的内部人员,伪造了“证据”,然后把我爸举报了。
他们这是要断我们家的根!
钱老板带着王浩,大摇大摆地走进项目部。
他假惺惺地对我爸说:“哎呀,老姜,听说你们这儿出事了?啧啧,我就说嘛,做工程,不能总想着省钱。你看,这下玩脱了吧?”
我爸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王浩:“是你!是不是你干的?!”
王浩躲在钱老板身后,得意洋洋地说:“舅舅,话可不能乱说。我只是个实习生,碰巧在钱总公司上班而已。什么举报,我可不知道。”
他这副嘴脸,比之前在家里撒泼打滚,更让人恶心。
我看着他们,胸中的怒火,几乎要喷涌而出。
但我知道,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。
我必须保持冷静,找到破局的办法。
我拉住冲动的我爸,看着王浩,一字一句地说:
“王浩,你记住。你今天做的这件事,我会让你,还有你妈,百倍偿还。”
我的声音不大,但每一个字,都带着冰冷的寒意。
王浩的笑容,僵在了脸上。
他可能从我的眼神里,看到了一丝他从未见过的东西。
那是一种,被逼到绝境后,破釜沉舟的狠厉。
等他们走后,我对我爸说:“爸,你别慌。你先稳住公司里的人,安抚好工人的情绪。证据的事,交给我。”
我爸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怀疑。
“知知,这不是小事……你……”
“爸,你相信我。”我打断他,“我能解决。”
我没有跟他解释太多。
因为我知道,现在说什么都沒用。
只有结果,才能证明一切。
离开工地,我立刻联系了我的那个程序员“线人”。
我把事情的经过,简单跟他说了一遍。
“我需要你帮我个忙。帮我查一下钱老板公司最近的资金往来,还有,想办法拿到他们公司内部的监控。最重要的是,查一下王浩的通讯记录和社交账户。”
“我怀疑,他和工地的内鬼,一定有联系。”
“没问题,老师。”线人回复得很快,“给我一天时间。”
挂了电话,我站在马路边,看着车来车往。
城市的霓虹,第一次让我感到如此冰冷。
刘凤霞,王浩。
你们以为,毁了我爸,就能赢吗?
你们太天真了。
你们惹上的,根本不是我,而是一个你们永远无法想象的存在。
这场战争,从你们选择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开始,性质,就已经变了。
这不再是家庭纠纷。
这是,你死我活。
9
一天的时间,度日如年。
我爸那边的情况,越来越糟糕。
钢材检测的初步结果出来了,几项关键指标,确实不合格。
公司内部,人心惶惶。
已经有几个核心的技术员,被钱老板高薪挖走了。
我妈急得病倒了,躺在床上一句话都不说,只是流眼泪。
整个家的天,都快塌了。
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表面上看起来平静,但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的内心,已经燃起了一片燎原的火。
晚上十点,线人的消息,准时发了过来。
“老师,你要的东西,都在这个加密文件里了。”
“另外,我有个意外的发现。”
我立刻点开文件。
里面,是海量的数据和信息。
钱老板公司的账目,漏洞百出,很多笔资金,都流向了一些来路不明的空壳公司,涉嫌偷税漏税和洗钱。
王浩的通话记录里,有一个号码,联系异常频繁。
我查了一下,号码的主人,是我爸工地上的一个材料采购员。
最关键的证据,是一段监控视频。
视频是钱老板办公室的。
画面里,钱老板,王浩,还有那个采购员,三个人坐在一起。
钱老板递给采购员一个厚厚的信封。
然后,他对王浩说:“浩子,这事办得不错。等你舅舅进去了,这个项目,就是我们的了。到时候,少不了你的好处。”
王浩笑得一脸谄媚:“谢谢钱总提拔!我舅舅那个人,死脑筋,不知变通,早就该下去了!”
视频的最后,王浩还补充了一句,让我彻底攥紧了拳头。
他说:“钱总,光把他送进去还不够。我妈说了,要让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!最好,让他老婆孩子,流落街头!”
好。
真是我的好表弟,好大姨。
心肠,竟然歹毒到这个地步。
我把视频反复看了几遍,确认了真实性。
然后,我看到了线人说的那个“意外发现”。
那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的扫描件。
协议显示,钱老板的公司,最大的股东,不是他自己。
而是一个叫“安澜”的女人。
她持有公司60%的股份,是真正的幕后老板。
而这个安澜,我认识。
确切地说,是我的“前任”。
当然,不是男女朋友的那种前任。
她是我的前客户。
三年前,她被丈夫家暴,还被设计净身出户,走投无路时,在网上找到了我。
我帮她收集证据,打赢了官司,不仅拿回了属于她的财产,还把她那个渣男前夫,送进了监狱。
后来,她用那笔钱,投资了几个项目,眼光毒辣,赚得盆满钵满,成了身价上亿的富婆。
钱老板的公司,就是她投资的项目之一。
她是个很重感情的人,这几年,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,逢年过节,她都会给我寄来很多昂贵的礼物。
我看着那份协议,笑了。
刘凤霞,王浩,钱老板。
你们千算万算,也算不到吧?
你们用来对付我爸的公司,它的生杀大权,就掌握在我手里。
这叫什么?
这叫天道好轮回,苍天饶过谁。
我拨通了安澜的电话。
电话那头,她标志性的御姐音传了过来。
“哟,稀客啊。‘裁决者’大人,今天怎么有空临幸我这个小女子了?”
我没跟她开玩笑,直接把事情说了一遍。
听完之后,安澜那边沉默了很久。
然后,她说了一句话。
“知知,告诉我,你想让他们怎么死?”
她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兴奋和嗜血。
我知道,她骨子里,和我是一样的人。
我们都喜欢看那些自以为是的坏人,从高处重重摔下的样子。
“我不要他们死。”我说。
“我要他们,生不如死。”
“我要他们,尝遍我们家现在所受的所有痛苦。”
“我要王浩,当着所有人的面,跪在我爸面前,磕头认错。”
“我要刘凤霞,一无所有,晚景凄凉。”
“我要钱老板,倾家荡产,牢底坐穿。”
电话那头,安澜轻笑了一声。
“有意思。”
“这个剧本,我喜欢。”
“明天上午十点,钱老板的公司,会召开紧急董事会。”
“你,和你的父亲,我希望你们能准时出席。”
“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。”
10
第二天上午,我带着我爸,准时出现在钱老板公司的会议室门口。
我爸一路上一言不发,他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,只是出于对我的信任,才跟着我来了。
他身上的工作服还没来得及换,脸上全是疲惫和憔悴,和这里衣冠楚楚的环境,格格不入。
会议室的门,是虚掩的。
里面,传来钱老板意气风发的声音。
“各位董事,姜氏建筑那边,已经完了!他们的项目,很快就会重新招标,到时候,凭我们的实力,拿下这个项目,十拿九稳!”
“我保证,今年年底,大家的分红,至少翻一倍!”
会议室里,响起一片附和和恭维的声音。
王浩也坐在里面,作为钱老板的“心腹”,他一脸得意,正在给各位董事端茶倒水,活像个小太监。
看到我和我爸出现在门口,他的脸瞬间沉了下来。
“你们来干什么?这里的保安呢?把他们赶出去!”他尖叫道。
钱老板也皱起了眉头,不悦地说:“老姜,你来我这儿闹事?我告诉你,没用。识相的,就自己去自首,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。”
我爸气得嘴唇发白,刚要发作,我按住了他。
我冲着会议室里的人,笑了笑。
“我们不是来闹事的。”
“我们是来参加董事会的。”
所有人都愣住了,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。
“参加董事会?你以为你是谁?”
“小姑娘,是不是疯了?”
“她没疯。”
一个清冷的女声,从会议室的主位上传来。
一直坐在那里,被众人忽略的安澜,缓缓地站了起来。
她今天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,气场全开。
“我介绍一下。”
“这位,姜知小姐,从今天起,将接替我,成为本公司最大的股东,和新任的董事长。”
安澜的声音,不大,但足以让整个会议室,瞬间鸦雀无声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。
震惊,不解,难以置信。
钱老板的下巴,几乎要掉到地上。
“安……安总?您……您这是什么意思?”他结结巴巴地问。
王浩更是直接傻眼了,他张着嘴,看看安澜,又看看我,大脑已经完全宕机。
“意思就是,”安澜走到我身边,把一份文件,拍在桌子上,“钱总,你被解雇了。不仅如此,你涉嫌职务侵占,偷税漏税,洗钱,以及商业诽谤的证据,我们已经全部提交给了经侦和税务部门。你的下半辈子,准备在监狱里度过吧。”
钱老板的腿一软,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。
那几个刚才还拍他马屁的董事,瞬间离他三米远,生怕沾上关系。
安澜没再理他,而是看向王浩。
她的眼神,像在看一只蝼蚁。
“还有你。”
“你以为你做的事情,天衣无缝吗?”
她打开会议室的投影仪。
上面,开始播放那段王浩和钱老板,以及那个采购员,在办公室里密谋的视频。
高清,**,带声音。
视频放完,整个会议室,死一般的寂静。
王浩的脸,已经没有一丝血色。
他“噗通”一声,跪在了地上。
“我错了……我错了……”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,“安总,姜董……不,表姐!表姐,我错了!你饶了我吧!都是我妈!都是我妈让我这么干的!”
危急关头,他毫不犹豫地,把自己的亲妈,推了出来。
真是,孝感动天。
我走到他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“饶了你?”
“可以啊。”
“现在,爬到我爸面前,给他磕三个响头。每磕一个,就说一句‘我错了’。”
“声音要大,要让所有人都听见。”
“然后,再把你刚才这段视频,发到你们家所有的亲戚群里。告诉他们,你和你妈,是怎么陷害自己亲舅舅的。”
“做到这两点,我就考虑,让你少坐几年牢。”
王浩的身体,剧烈地颤抖着。
让他当众给我爸磕头认错,还要自曝其短。
这比杀了他还难受。
但是,看着我冰冷的眼神,他知道,他没得选。
他闭上眼,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朝着我爸的方向,重重地磕了下去。
“砰!”
额头和地板,发出了沉闷的声响。
“舅舅……我错了!”
“砰!”
“舅舅……我真的错了!”
“砰!”
“舅舅……求你原谅我!”
我爸看着跪在地上,痛哭流涕的王浩,表情复杂。
他大概这辈子,都没想过,自己那个嚣张跋扈的外甥,会有这么一天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转过了头。
我知道,他不是心软,而是觉得恶心。
我看着王浩,心里没有一丝快感。
只有无尽的悲凉。
为了所谓的利益,亲情,人性,在他们眼里,一文不值。
这就是刘凤霞教出来的好儿子。
而此时,真正的始作俑者,刘凤霞,还不知道,她的天,已经塌了。
11
处理完王浩,我的目光,落在了那个背叛我爸的采购员身上。
他已经吓得瘫在地上,屎尿齐流。
“姜董,饶命啊!都是钱老板逼我干的!我……”
我懒得听他废话。
“把他送去派出所,商业贿赂,伪造证据,够他喝一壶了。”我对安澜的保镖说。
保镖像拖死狗一样,把他拖了出去。
整个会议室,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。
剩下的董事们,一个个噤若寒蝉,看着我的眼神,充满了敬畏。
他们大概都在庆幸,刚才没有站错队。
我走到主位上,坐了下来。
虽然这是我第一次坐在这种位置上,但我没有丝毫的紧张。
因为我知道,权力,是最好的镇定剂。
我对安澜点了点头,她会意,开始宣布后续的处理方案。
公司内部,会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洗。
所有和钱老板有牵连的人,全部开除,永不录用。
同时,公司会立刻发表声明,澄清我爸公司的“质量问题”,并公布钱老板恶意竞争的证据。
不仅如此,我们还会以公司的名义,起诉钱老板,索要巨额的经济赔偿。
一套组合拳下来,我爸身上的冤屈,被洗刷得干干净净。
而钱老板,和他的党羽,将永无翻身之日。
我爸站在一旁,看着我从容不迫地处理着这一切,眼神里,充满了震撼和骄傲。
他可能终于明白,他的女儿,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孩了。
她长大了,甚至,比他更强大。
董事会结束后,安澜把我拉到她的办公室。
“知知,怎么样?这份大礼,还满意吗?”她笑着给我倒了杯红酒。
“太满意了。”我接过酒杯,“安澜姐,谢谢你。”
“我们之间,不用说谢。”安澜拍了拍我的肩膀,“我永远记得,是谁把我从地狱里拉出来的。你的事,就是我的事。”
我们相视一笑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安澜告诉我,她早就想收拾钱老板了。
这个人,业务能力不行,歪门邪道倒是不少,背着她搞了很多小动作。
我这次,算是给了她一个最完美的契机。
我们,是双赢。
离开公司的时候,天已经黑了。
我扶着我爸,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我爸一路沉默,快到家门口时,他突然停下脚步,看着我。
“知知,你……到底是什么人?”
我知道,他想问的,不是我是谁的女儿。
而是在我身上,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为什么一个待业在家的“啃老族”,能有这么大的能量?
我笑了笑,把“裁决者”的事情,简单跟他和盘托出。
当然,隐去了一些比较危险的部分。
我只告诉他,我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,在网上帮助别人,积累了一些人脉和资源。
我爸听完,久久没有说话。
最后,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像是放下了心里所有的包袱。
他揉了揉我的头发,就像我小时候一样。
“我女儿,长大了。”
他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哽咽。
我知道,他为我骄傲。
回到家,我妈的病已经好了一大半。
看到我们父女俩平安归来,她悬着的心,终于放下了。
我把今天发生的事,告诉了她。
她听完,抱着我,又哭又笑。
我们一家三口,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,但我们的心,却因此贴得更近了。
然而,我心里很清楚,事情还没有结束。
王浩,钱老板,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。
但那个最可恨的人,刘凤霞,还逍遥法外。
我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地逃脱。
我要让她,在最得意的时候,尝到绝望的滋味。
而她的“得意”,很快就来了。
第二天,她居然主动给我打来了电话。
电话那头,她的声音,充满了幸灾乐祸和恶毒的诅咒。
“姜知!我听说了,你爸被抓了!哈哈哈哈!活该!”
“我告诉你,这只是个开始!我要让你们一家,全都去坐牢!让你们家的房子,被法院拍卖!让你们流落街头,当乞丐!”
她疯狂地笑着,仿佛已经看到了我们家破人亡的场景。
我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听着。
等她笑够了,我才慢悠悠地开口。
“大姨,你是不是忘了,你儿子王浩,今天没回家啊?”
她的笑声,戛然而止。
12
“你……你什么意思?”刘凤霞的声音,透着一丝警惕。
“没什么意思。”我轻描淡写地说,“我只是想提醒你,看看新闻。你儿子,可能比我爸,更需要你的关心。”
说完,我挂了电话。
我几乎能想象到,电话那头,刘凤霞那张惊疑不定的脸。
我打开电视,调到本地新闻频道。
果然,午间新闻的头条,就是钱老板公司商业犯罪的案子。
新闻里,详细报道了钱老板等人恶意竞争,栽赃陷害同行的恶劣行径。
王浩那张跪地求饶的脸,被打了马赛克,但作为他的亲妈,刘凤霞绝对能认出来。
新闻主播字正腔圆地播报着:“本案主犯钱某,以及同伙王某等人,已被警方刑事拘留……”
我不知道刘凤霞看到这条新闻时,是什么表情。
我只知道,从那天起,她彻底疯了。
她先是跑到派出所,大闹了一场,说他儿子是无辜的,是被我陷害的。
结果,警察直接把王浩亲口承认罪行的录像,放给了她看。
她当场瘫倒在地。
然后,她又跑到我爸的公司,想故技重施,撒泼打滚。
但现在,整个公司都知道了真相,没人同情她,只有鄙夷和唾骂。
保安直接把她架了出去。
最后,她跑到我家门口,又哭又骂,说要跟我同归于尽。
我没有开门,直接报了警。
警察来了之后,对她进行了严肃的口头警告。
她所有的招数,都用尽了。
儿子进了监狱,情人跑路了,名声也彻底臭了。
她哭穷的资本,那两套房子,也因为钱老板的案子被牵连,暂时冻结了。
一夜之间,她从一个自以为是的“人上人”,变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孤老婆子。
她不甘心。
她把所有的怨恨,都归结到了我身上。
她开始在小区里,疯狂地散播我的谣言。
说我是个扫把星,克死了她老公,现在又要克死她儿子。
说我被富豪包养了,用不正当的手段,才爬上了董事长的位置。
这些谣言,不堪入耳。
我妈气得浑身发抖,想出去跟她理论。
我拉住了她。
“妈,别跟疯狗一般见识。她蹦跶不了几天了。”
我手里,还握着最后一张王牌。
那就是刘凤霞,是如何亏待我姥姥,甚至间接导致我姥姥去世的证据。
这么多年,我妈一直被蒙在鼓里,以为她姐姐是个孝顺女儿。
是时候,让她看清真相了。
我姥姥去世前,立过一份遗嘱,把她名下唯一的一套老房子,留给了我妈。
但这份遗嘱,被刘凤霞藏了起来。
她对外宣称,房子是留给她的。
然后,她把我姥姥接到她家,名为照顾,实为虐待。
不给饭吃,不给水喝,生病了也不送医院。
最后,我姥姥在痛苦中,孤独地离世。
而她,转手就把那套房子,卖了五十万。
这笔钱,成了她后来买公寓,包养小奶狗的启动资金。
这些事,是姥姥家一个老邻居,偷偷告诉我的。
他手里,有刘凤霞和我姥姥争吵的录音。
我把这些证据,连同那份被她藏起来的遗嘱复印件,一起放在了我妈面前。
我妈看着那些证据,手抖得不成样子。
她看完了,一句话都没说,只是默默地流泪。
哭了整整一个晚上。
第二天早上,她擦干眼泪,对我说了三个字。
“我告她。”
最终,刘凤霞因为侵占罪,虐待罪,数罪并罚,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。
法庭上,她看着坐在原告席上的我妈,眼神里,充满了怨毒和不解。
她到死都想不明白,那个被她欺负了一辈子的懦弱妹妹,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心狠。
她不知道,压垮骆驼的,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。
而是,每一根。
一切尘埃落定后,我的生活,又恢复了平静。
我辞去了那个董事长的职位,把公司还给了安澜。
我还是喜欢做我的“裁决者”,在网络的世界里,行侠仗义。
我爸的公司,走上了正轨,甚至比以前发展得更好。
我妈,成了社区广场舞队的领队,每天都精神焕发,像是年轻了十岁。
我们家,好像什么都变了,又好像什么都没变。
只是,我们都学会了,如何对那些试图伤害我们的人,竖起我们的尖牙和利爪。
善良,需要带点锋芒。
而我,就是我们家,最锋利的那一把剑。
(全文完)
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1:26:1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