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意识沉浮,烈火焚身的剧痛仿佛还在骨子里嘶鸣。

沈芷月猛地睁开眼,胸腔剧烈起伏,大口喘息着,吸入的却是带着霉味和淡淡冷香的空气。眼前是洗的发白、绣着残荷的青色帐幔,身下是硬的硌人的板床。

不是她被烧成焦炭的椒房殿,也不是之前阴冷刺骨的暴室。

是冷宫。

她真的回来了。回到了刚被打入冷宫的第一个月。

“娘娘!您终于醒了!”带着哭腔的熟悉声音在床边响起,春迟那张稚嫩的脸庞凑了过来,眼睛肿得像桃子,“您昏睡三天了,太医署那些人......”

沈芷月怔怔的看着春迟,指尖颤抖地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。

活的。春迟还活着。

前世的记忆纷至沓来。她是已故镇国公的孤女,父亲为救驾身亡,皇帝感念其功。将她接入宫中,由先后亲自抚养,给了郡主名分。先后早逝,临终前将她托付给皇帝和太子李宸瑾。太子视她如亲妹,皇帝对她亦有几分照拂。

可后来,皇帝为了制衡日益壮大的林家外戚,也为了给她一个更“名正言顺”的尊贵身份,在她及笄后,册封她为妃。

这看似荣宠的安排,实则是将她架在了火上烤。

最终,林贵妃设计了一场弥天大局,诬陷她与情同兄妹的太子有苟且,意图混淆皇室血脉。触及帝王逆鳞,她百口莫辩,被盛怒的皇帝打入冷宫,磋磨五年后,一场“意外”的大火将她烧得尸骨无存。

恨吗?恨的。恨林贵妃的毒辣,恨皇帝的多疑。

可挣扎了一世,算计了一世,到头来一场空。重活一次,她只觉得无尽的疲惫。

这吃人的后宫,谁爱争谁争去吧。她只想躺平,在这冷宫里,苟延残喘,能多活一天是一天。

“水......”她哑着嗓子。

春迟连忙喂她喝水。

温水润泽了干涸的喉咙,沈芷月靠在床头,闭上眼,开始规划咸鱼生涯。

【唉,争来争去,不过是棋子罢了。父皇(养父)和太子哥哥当初让我入宫,说是保护,实则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。这辈子,说什么也不掺和了。就在这冷宫老老实实待着,但愿他们都能平平安安的,别再被我连累。就是这伙食太差,份例被克扣的厉害......要是能有点私房钱打点一下就好了。我记得御花园假山第三洞......好像埋着我小时候偷偷藏得几颗金瓜子?不知道还在不在......】

她正神游天外,冷宫那扇破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。

一个明黄色的高大身影逆光而立,威仪天成。

皇帝李弘!

沈芷月心头一紧,挣扎着想下床行礼,被皇帝抬手制止。他一步步走近,锐利的眼眸审视着她苍白瘦削的脸,眼神极其复杂,带着震惊与难以置信。

他本是因“巫蛊案”疑心太子,心烦意乱信步至此,却刚靠近就清晰地听见了那些心声!

父皇?太子哥哥?金瓜子?!

这声音......是沈芷月!可她嘴唇根本没动!

朕竟能听见她的心声?!而且,她称朕为“父皇”?虽是养女,可私下她也多称陛下,这声“父皇”带着孺慕,却又有无尽委屈......还有,她提及入宫是“保护”更是“推至风口浪尖”......难道,当年朕的决定,真的错了吗?

李弘强压内心惊涛,沉声试探:“你......身子可好些了?”

沈芷月低眉顺眼:“劳烦陛下挂心,罪妾已无大碍。”心里却炸开了锅。

【卧槽!暴君怎么来了?!太阳打西边出来了!他现在不是应该正为巫蛊案疑心太子哥哥吗?哦对了,就是这次,林贵妃那个毒妇趁机煽风点火,还伪造了太子哥哥与边将往来密信......说起来,林贵妃这会儿,是不是正和她那个‘表哥’侍卫副统领赵昆,在重华宫后殿的密室里私会呢?啧,一边给皇帝戴绿帽,一边还要构陷储君,真是忙得很。】

李弘瞳孔骤缩!

林贵妃!私会!赵昆!构陷储君?!

一股被背叛的怒火和更深的惊疑直冲头顶。他死死盯着沈芷月,她脸上只有病弱与惶恐,可那些心声,字字诛心!

“你好生歇着。”皇帝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句话,脸色铁青,猛地转身离去,背影煞气腾腾。

沈芷月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弄得莫名其妙。

【莫名其妙!来看一眼就生气?更年期了吧?赶紧去查你的林贵妃和巫蛊案吧,虽然你肯定查不到核心,那女人手脚干净着呢......不过,希望太子哥哥这次能渡过难关......】

走到宫门外的皇帝脚步一顿,胸口剧烈起伏。

“来人!”他压低声音,对心腹内侍厉声道,“给朕盯死林婉仪和赵昆!还有,巫蛊案所有证物,给朕重新彻查,尤其是太子那边所谓的‘密信’!”

......

几日后,午后。

沈芷月正裹着旧披风在廊下晒太阳,太子李宸瑾来了。

他面容俊朗,此刻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忧虑。看到妹妹消瘦的模样,眼中满是心疼与愧疚。

“月儿。”他快步上前,握住她冰凉的手。“你受苦了......是哥哥没用,护不住你......”

看着这个前世最终被挚友背叛、废黜惨死的哥哥,沈芷月心中酸楚,却只能抽回手,规矩行礼:“太子殿下。罪妾如今这般,殿下还是少来为妙,免得惹人非议,连累殿下。”

太子眉头紧锁:“说什么连累!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!母后去得早,我答应过要护你周全......”

【傻哥哥啊,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!你那个‘好兄弟’慕容垂,早就投靠三皇子了!他手里还有你酒后失言,抱怨父皇处理我‘巫蛊案’不公的信件,就等着关键时刻给你致命一击呢!你把他当生死之交,他把你当垫脚石!你现在最该做的是稳住,暗中收集证据,而不是来看我!】

太子李宸瑾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
他猛地瞪大眼睛,难以置信地看着沈芷月。

月儿的嘴唇没动!可那声音......慕容垂?背叛?信件?

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。慕容垂是他最信任的将领一起长大的情分......可这心声提及的“酒后失言”,确有其事!他酒后醒来的确发现写过一些牢骚话,当时以为是慕容垂帮他处理了......

难道......

沈芷月见太子脸色煞白,眼神震惊,心里嘀咕。

【干嘛这么看着我?觉得我太冷漠了?傻哥哥,我是不想你再被牵连啊!你快回去,好好查查你身边的人,尤其是慕容垂!他书房暗格里,还收着你送他的那块蛟龙玉佩呢,说是要留着当你的‘罪证’!呸!】

太子:“!!!”

蛟龙玉佩!他确实送过!慕容垂当时珍重无比!

巨大的背叛感和后怕让他浑身发冷。他看着妹妹担忧又故作疏离的眼神,心脏绞痛。

他深吸一口气,强行镇定下来,声音微哑:“月儿......你说得对,哥哥......是该谨慎。这些药材和点心你留着,好好照顾自己,我......我先走了。”

他转身离去,背影带着仓惶与决绝。必须立刻回去!清查东宫!盯死慕容垂!

......

冷宫似乎又恢复了平静。

沈芷月继续她的咸鱼大业,努力控制“心声”,效果不佳。

某天,春迟兴奋地揣回一个油纸包:“娘娘!我们在宫道角落又‘捡’到两颗金瓜子!”

沈芷月:“......”【究竟是谁撒落的,太子哥哥?还是,父皇?】

她一边腹诽,一边麻利的收好金瓜子,决定明天加餐。

前朝后宫,因她的“心声”悄然改变。

皇帝借着线索,虽未动林贵妃,却雷霆清理了其党羽,赵昆被远贬。林贵妃恩宠尽失。巫蛊案被重新审查,太子的嫌疑渐渐洗清。

太子更是暗中布局,反向利用慕容垂,揪出三皇子安插的钉子,并在朝堂上展现出沉稳果决,地位愈发稳固。

这一切,沈芷月不知细节,但能感觉到太子的气色好了,送来的东西更实在了。

【哥哥看来是听劝了,真好。暴君最近好像也没那么昏庸了?不过还是别来烦我最好。】

她这念头刚落,皇帝竟又来了,还带了赏赐。

皇帝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地样子,听着她心里嘀咕“不会是毒酒吧”,没好气道:“放心,没毒。慕容垂伏法,三皇子禁足。你......功不可没。”

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,在沈芷月耳边炸开。

她心中骇然,几乎是本能地“噗通”一声跪下,声音带着真实的惶恐:“陛下明鉴!罪妾身处冷宫,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,终日浑浑噩噩,岂敢居功?此皆陛下圣明,太子殿下果决,与罪妾毫无干系!”

【功不可没?!他为什么这么说?!难道......难道他知道了什么?不,不可能!那些都是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的......可是,林贵妃的事,太子哥哥的事,现在连慕容垂都......太巧了,一切都太巧了!每次我心里刚想过,事情就朝着那个方向发展......难道......】

一个荒谬至极、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——他们能听见?!

这个想法让她瞬间如坠冰窟,血液都快要冻结。如果这是真的,那她在他们面前,岂不是如同赤身裸体,毫无秘密可言?那些对暴君的抱怨,那些大逆不道的揣测,那些只想躺平的咸鱼思想......

【不!不会的!这太荒唐了!世上怎会有如此离奇之事?定是我想多了!或许......或许是我昏迷时说过的梦话?或许是有高人暗中调查,巧合地印证了我的某些猜测?对,一定是这样!我不能自乱阵脚!】

她死死低着头,不敢让皇帝看到自己脸上无法控制的惊惧和苍白。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,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将那个可怕的猜想死死按回心底深处。承认这个可能,意味着她将彻底失去最后一点心理上的屏障和安全感。

皇帝李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她跪伏在地,身子微不可察地颤抖,嘴里说着撇清的话,可那剧烈波动的心声,如同惊涛骇浪般涌入他耳中。

【......他们能听见?!】

【......太荒唐了!】

【......我不能自乱阵脚!】

果然这丫头开始怀疑了。倒是比他想象的还要敏锐些。看着她吓得魂不附体还要强自镇定的模样,皇帝心中那丝因利用她心声而产生的微妙愧疚感,似乎淡了些,反而升起了一种掌控一切的、近乎恶劣的趣味。

他没有戳破,也没有继续施加压力,只是顺着她的话,语气听不出喜怒:“起来吧。朕不过随口一提,你何必如此惊慌。”

紧接他状似无意的问:“朕记得,你母亲娘家,与已故的荣国公府似有旧谊?”

沈芷月心头巨震!荣国公府,十几年前巫蛊案被满门抄斩!

【他怎么会问这个?难道我母家被诬陷,背后还有荣国公府的影子?不对......上辈子好像有模糊传闻,荣国公府是替罪羊......主谋难道是......林家?!林贵妃他爹当时就在刑部,经办此案!】

她面上恭敬:“罪妾年幼,并不清楚。”

“你母家之事,朕已命人重新核查。”皇帝看着她说道。

沈芷月猛地抬头,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与一丝骤然点燃的、微弱的希望之火,但那火光很快又被巨大的疑虑和恐惧压了下去,她迅速垂下眼帘,声音哽咽:“谢......谢陛下......”

【重新核查?!他真的......可是,为什么?是因为我那些......‘想法’吗?还是因为林家失势,他正好顺势而为?我到底该不该信......】

皇帝看着她这般模样,知道今日的信息已经足够她消耗许久。他不再多言,转身离开。离去后却立刻吩咐心腹:“细查荣国公旧案,重点......林家。”

沈芷月僵在原地,直到皇帝的脚步声彻底消失,她才脱力般缓缓坐到冰冷的地面上。后背,已被冷汗浸湿。

春迟慌忙进来扶她:“娘娘,您怎么了?陛下他......”

沈芷月一把抓住春迟的手,指尖冰凉,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:“没......没事。春迟,你记住,以后......以后无论在人前还是妄议陛下与太子,更不可......不可胡思乱想,记住了吗?”

她像是在告诫春迟,更像是在警告自己。

【不能再想了!沈芷月,管住你的脑子!无论他们能不能听见,从今往后,你什么都不要想!就当个真正的木头人,对,木头人......】

夜凉如水。

沈芷月睡得正沉,窗棂微响,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翻入。

她惊醒,去摸枕下银簪。

黑影迅速靠近:“姐姐,别怕,是我。”

月光下,少年眉目如画,俊美近妖,脸色带着病弱的苍白,正是卫国质子——卫珩。

前世,这个质子在宫中如同隐形人,安静怯懦,后来不知怎的卷入了皇子争斗,死得不明不白。不过听说在事发之前曾有过一些隐秘的动作,只是当时自身难保,未曾留意。沈芷月与他几乎没什么交集,只在宫宴上远远见过几次。

他怎会深夜跑到冷宫来?还叫她姐姐?

沈芷月握紧银簪,全身戒备:“卫质子?意欲何为?”

卫珩微微一笑,俯身靠近,气息拂过她耳畔,声音低沉而清晰:

“姐姐心里说的,待我他日龙翔九天,便以万里江山为聘,娶你为后......这话,还作数吗?”

沈芷月瞬间石化。

【他怎么会知道?!我做梦的胡话......】

卫珩轻笑,桃花眼流光:“姐姐的心声,我都听到了。”

卫珩的话像一道惊雷,劈得沈芷月魂飞魄散。她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,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。

“你......”她喉咙发紧,声音艰涩得如同砂纸摩擦,“......在说什么疯话?”

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枕下的银簪,这是她唯一的依仗。眼前这个敌国质子,在她前世的记忆里,不过是个模糊而沉默的影子,偶尔在宫宴角落出现,很快便湮没在众人的视线之外。他们之间,连一句话都未曾说过。他怎么会......

卫珩没有错过她眼中骤然的警惕与惊惧,那如同受惊雏鸟般试图竖起全身羽毛的模样,与他记忆中那个总是低垂着眼、安静跟在太子身后,或是后来在宫宴上虽不失礼却难掩疏离的郡主/妃嫔形象截然不同。

他非但没有再靠近,反而后退了半步,这个细微的动作稍稍缓解了沈芷月感受到的压迫感。

“姐姐或许不记得我,”他开口,声音依旧清越,却刻意放得平缓,“但我却因缘际会,得知了姐姐的一些......心事。”他避开了“心声”这个过于惊世骇俗的词,选了一个相对模糊的说法。

“心事?”沈芷月强自镇定,心却跳得飞快,“卫质子,我与你素无往来,何谈心事?你深夜擅闯宫妃居所,已是重罪,若再胡言乱语......”

【他到底知道了什么?是有人告诉他了什么?还是他偷听到了我和春迟的谈话?不可能啊,那些话我只在心里想过......除非......不,绝不可能!】

卫珩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,那弧度很浅,带着点了然,又很快隐去。他目光扫过屋内,最后落在那个放着金瓜子的旧木匣上,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随意:“比如,姐姐似乎很需要这些黄白之物来打点生计。又比如......姐姐似乎对慕容垂将军,以及三皇子殿下,颇有些......独特的见解。”

慕容垂!三皇子!

沈芷月的瞳孔猛地一缩。关于慕容垂的背叛和三皇子的野心,她确信自己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!即便是对着春迟,她也只是含糊地提醒着太子要小心身边的人。

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头顶。她看向卫珩的眼神,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更深的戒备。

“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。”她咬紧牙关,不肯松口。

卫珩却不急不躁,他像是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,缓缓道:“姐姐不必急着否认。我并无恶意。事实上,我们或许是同一类人。”

他抬起眼,那双桃花眼里不再是平日示于人前的怯懦或空洞,而是透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洞察:“都是这金碧辉煌的牢笼里,身不由己、却又想挣扎求存的人。”

他停顿了一下,观察着沈芷月的反应,见她虽然依旧紧绷,但眼神微动,似乎在思考他的话,才继续道:“姐姐需要安稳,需要信息,或许......还需要一个不会轻易被他人注意到的‘帮手’。而我,”他自嘲地笑了笑,“一个无足轻重的质子,恰好有一些不起眼的门路,能听到些风言风语。”

“至于我为何要这么做,”卫珩迎上沈芷月探究的目光,语气坦然,“很简单,我认为姐姐的价值,远不止一个冷宫废妃。太子殿下对姐姐的维护,陛下对姐姐态度的微妙转变,都证明了这一点。在下不过是想做一笔......长远的投资。”

他将自己的动机归结为利益算计,这反而让沈芷月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。比起虚无缥缈的“读心”和莫名其妙的“熟稔”,赤裸裸的利益交换,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更为真实可信。

【投资?他把我当成一支潜力股?】沈芷月心下飞快盘算,【他一个质子,哪来的底气?但他确实送来了金瓜子......他背后或许真有点势力?如果他能提供信息和物资,对我这咸鱼生涯似乎......有利?】

看着她眼神闪烁,显然在权衡利弊,卫珩知道火候差不多了。他不再多言,只是静静地等待着。

良久,沈芷月深吸一口气,抬眸看他,眼神里依旧有戒备,但多了几分冷静:“卫质子,你的‘好意’,我心领了。但有些话,说出口便是杀身之祸。你今日所言,我只当从未听过。请你以后......”

“姐姐放心。”卫珩打断她,了然地点头,“今夜之前,我们素不相识。今夜之后,若有交集,也仅止于‘偶然’的便利。姐姐的心事,只会烂在我心里。”他特意加重了“心事”二字,带着心照不宣的意味。

说完,他不再停留,微微颔首,身形一闪,便如鬼魅般消失在窗口。

沈芷月看着他消失的方向,久久没有动弹。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他方才握住时的微凉触感。

【素无交集,却要结盟?因为利益?】她抚着额角,只觉得头痛欲裂。【这皇宫,真是越来越诡异了。这个卫珩,比我想象的还要危险......但也可能,是我唯一能抓住的......一线生机?】

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,第一次对自己的“咸鱼”大计,产生了深深的动摇。平静的冷宫水面下,暗流已然涌动。而她,似乎已被卷入其中。

沈芷月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,手腕上那微凉的触感仿佛还未散去。卫珩的话在她脑中反复回响——“素不相识”、“偶然的便利”、“心事烂在心里”。

【一线生机......】她喃喃重复着这个词,眼底的迷茫与挣扎渐渐被一种冰冷的清醒所取代。

这深宫,本就是龙潭虎穴,从未有过真正的平静。她重生归来,想当咸鱼,不过是心灰意冷后的逃避。可树欲静而风不止,林贵妃的敌意,三皇子的野心,乃至皇帝父皇的多疑,太子哥哥身处的漩涡......哪一样容得她真正置身事外?

卫珩的出现,与其说是意外,不如说是将这血淋淋的现实摊开在她面前。他危险,莫测,带着明确的目的性。但正如她所想,他可能也是这死局中,唯一一个在她掌控之外,却或许能为她所用的变数。

【利益结盟......也好。】她轻轻吐出一口气,眼神逐渐坚定。【至少,比虚无缥缈的情谊,更让人安心。各取所需,互为刀盾。】

她不再去想那荒谬的“读心”之能,既然无法摆脱,那便只能将其视为一种......特殊的筹码。卫珩需要她的“价值”和在这宫中的特殊位置,而她,需要他的渠道、他的力量,去窥探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危机,去获取她无法轻易得到的东西。

这咸鱼,怕是做不成了。但,换一种活法,或许也能在这荆棘遍布的宫墙内,蹚出一条生路,甚至......是一条能让她和她在意之人真正安稳的路。

数日后,一个看似寻常的黄昏。

春迟悄悄将一个极小的、裹着油布的纸卷递给沈芷月,低声道:“娘娘,在咱们常去的那棵老梅树下‘捡’的。”

沈芷月面色平静地接过,展开。上面只有寥寥数字,笔迹陌生却有力:“炭有异,慎用。”

卫珩带来的警示如同在平静的冷宫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。沈芷月不敢怠慢,与春迟将居所内外细细检查,饮食衣物更是慎之又慎。果然,几日后,春迟在领回来的劣炭中发现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异样气味,立刻悄悄处理掉了。心中对卫珩的“合作诚意”与效率,有了更直观的认知。这条暗线,连通了。

与此同时,前朝后宫的风暴在沈芷月“无心”的引导下,进入了最后的清算阶段。

太子李宸瑾凭借沈芷月心声提供的模糊方向,顺藤摸瓜,竟真的找到了当年被林家销毁却未尽的卷宗残片,以及一个隐姓埋名、曾被林家灭口未遂的关键人证。铁证如山,林阁老构陷忠良、欺君罔上之罪无可辩驳。

皇帝李弘早已对林家心生嫌隙,此刻更是勃然大怒。数罪并罚,林阁老被革职查办,林家党羽或被清算或被贬斥,显赫一时的林家顷刻间大厦倾覆。林贵妃在宫中闻讯,惊惧交加,竟一病不起,不久便“郁郁而终”,其中是否有皇帝的手笔,无人敢深究。

三皇子因接连牵扯慕容垂叛国、母家卷入时疫源头调查等事,彻底失了圣心,被远远打发去了贫瘠封地,无诏永不得回京。

笼罩在沈芷月和她母家头上的阴云,终于散去。

这一日,皇帝的旨意传到了冷宫。并非直接赦免,而是重申镇国公当年救驾之功,肯定其忠烈,指出其当年获罪乃“受人蒙蔽构陷”,如今“沉冤得雪”。着其女沈氏,虽曾蒙尘,然念其乃忠良之后,且......特赦其冷宫之罪,恢复其“昭和郡主” 封号,赐居长乐宫。

没有恢复妃位,而是回归了郡主身份。这无疑是皇帝深思熟虑后的结果,既还了她清白和自由,全了与太子之间的“兄妹”名分,也避免了她再度卷入后宫纷争。对于一心只想躺平的沈芷月而言,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。

搬离冷宫那日,阳光正好。沈芷月走出那扇困了她许久的破旧宫门,深深吸了一口宫道上自由的空气。春迟跟在身后,抱着小小的包袱,喜极而泣。

太子李宸瑾亲自在长乐宫外等候,见到她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喜与释然:“月儿,欢迎回来。”

“哥哥。”沈芷月展颜一笑,这一声呼唤,隔了两世,终于再次带上了真正的轻松与暖意。

皇帝虽未亲至,但赏赐如流水般送入长乐宫,规格用度,远超寻常郡主,隐隐透着一丝补偿与......心照不宣的默契。

当夜,长乐宫的新书房内,烛火微明。

沈芷月正对着一盘新做的桂花糕发呆,思考着作为郡主该如何继续她的“高级咸鱼”生活,窗棂再次被叩响。

她叹了口气,有些无奈,又有些习惯性地走过去,低声道:“卫质子,如今我居所不同往日,耳目众多,你还是......”

窗外传来卫珩低低的笑声,带着几分慵懒:“姐姐如今是尊贵的昭和郡主,门槛高了,便要将盟友拒之窗外么?”

沈芷月推开窗,见他依旧是一身便于夜行的深色常服,倚在窗边,桃花眼在月色下流光溢彩,比以往少了几分病弱,多了几分意气风发。

“盟友?”沈芷月挑眉,“林家已倒,三皇子已黜,我母家冤屈已雪。卫质子,你的‘投资’,似乎已经收到回报了?”她指的是他之前那套说辞。

卫珩闻言,笑意更深,他微微倾身,声音压低,带着蛊惑:“姐姐此言差矣。朝堂风云,何时有真正平息之日?姐姐如今虽是郡主,但树欲静而风不止。更何况......”

他顿了顿,目光掠过她案上的桂花糕,意有所指:“姐姐想要的,难道仅仅是一座长乐宫吗?那万里江山为聘的梦,姐姐......真的不再做了?”

沈芷月心头一跳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卫质子,慎言。那些荒唐梦话,早该忘了。”

“可我记性很好。”卫珩凝视着她,眼神锐利而专注,“而且,我觉得那并非梦话。姐姐心有丘壑,只是藏得深罢了。如今困龙出浅滩,何不携手,博一个真正的自在乾坤?”

沈芷月沉默了片刻。她看着眼前这个心思深沉、手段莫测的敌国质子,知道他绝非池中之物。与他合作,无异于与虎谋皮。但......这深宫,这天下,又何尝不是更大的牢笼?若想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,或许......真的需要一股强大的外力。

“合作可以,”她终于开口,语气平静,“但需要约法三章。第一,不得损害我天圣朝根本与黎民。第二,不得伤害我兄长与......父皇。第三,如何合作,需要我来定。”

卫珩眼中闪过一丝欣赏,他笑着点头:“谨遵郡主之命。”他知道,她终于不再仅仅满足于“安稳”了。

他递过一个小巧的玉牌:“以此联络。京城内外,皆有我的人。”说完,他如同来时一般,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。

沈芷月握紧手中微凉的玉牌,走到窗边,望向那轮清冷的明月。宫墙依旧,但她的世界,已然不同。

前路或许依旧布满荆棘,暗藏危机,但她的身边,有了真心护佑的父兄,有了忠心的仆人,也有了一个亦敌亦友、心思难测的“盟友”。

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等待命运裁决的冷宫弃妃,也不再是那只一心只想躺平的咸鱼。

她是昭和郡主,沈芷月。

她的故事,才刚刚开始。

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1:27:4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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